第455章 江南好光景
凌清圓等人沒勸住王寶簪,只能無功而返。
倒讓凌清玦說對了,凌雲橫聽見這事,哼了一聲說他們多事。
“用得着他們勸?管好自己夫妻間的事吧,倒管起我們來了。”
底下伺候的宮人都懵了。
太上皇咋好賴不分呢。
明明長公主他們是替太上皇說話呢,他還不樂意了。
三日之後,王寶簪啟程去杭州——
凌雲橫就坐在馬車裏。
太上皇和太后出宮乃是微服隱居,沒有明着公開身份,因此連在宮中離開都沒有大張旗鼓,只有少數人知道。
帝后等人暗中送行,從後宮的北大門離開。
送行時凌清璞等人不知該說什麼。
早知道他爹屁顛屁顛跟着夫人跑,他們這些兒女還費什麼事?
簡直吃力不討好。
他爹還坐在馬車裏教訓他們,“朕這一去不知何時回來,爾等要兢兢業業,維護家之和睦。多與朕學學,先安小家,方安大家。”
呸呸呸。
您的家庭和睦之道,就是無腦跟着夫人跑!
兒女們面上沒說什麼,心裏嗤之以鼻。
凌清玦因為真的嗤之以“鼻”,腦袋上挨了他爹一巴掌。
從馬車裏伸出來打的,力氣還那麼大,看來他爹這體格是能長命百歲的,他們可以放心了。
馬車一路出了北大門,看着他們遠去,凌清圓等人悵然若失。
“媽說,她把私庫的鑰匙交給輕雲姑姑了,爹的鑰匙也在。”
凌清圓看向弟弟弟媳們,道:“說你們誰若缺銀子使,就找輕雲姑姑,不用不好意思。”
“他們太偏心了。”
凌清玦道:“去哪都只帶着阿歡,顯見得咱們就不是親生的了?”
特意趕來宮裏送王寶簪二人離開的凌本源,聞言忙道:“你還沒成親,他們原也要帶走的,不是你自己不肯去么?這會兒倒說起這個來。”
凌清玦:“……”
他忘了,這裏有個王寶簪的忠實擁躉,聽不得她半句壞話。
喬皇后聽着,忽然道:“我想,最多兩年,公爹和婆母一定會回來的。”
此言一出,凌清圓等人都看向她。
她笑道:“最多兩年,阿歡妹妹該出嫁了,總不能在鄉下地方悄悄地就嫁人吧?定要以晉國長公主的身份回宮風光大嫁的。”
這話說得有理。
剛剛還在惜別之情中的凌清圓等人,聽了這話心裏舒服許多。
凌清圓道:“我再去啟辰殿看看有什麼宮人沒封存好的,皇后若是有空,不如同我一道去?”
她主動發出邀請,喬皇后笑道:“我與阿姐同去。”
兩人便先行告辭,乘攆轎回啟辰宮。
路上兩轎並肩而行,凌清圓和喬皇后二人坐在上頭,還在攀談。
凌清玦瞧着她二人離開,道:“我怎麼覺得爹媽回來一趟,皇后的性子都變開朗了,也愛和咱們說話了。你們覺不覺得?”
凌清璞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叫大嫂。”
什麼皇后不皇后的,以後他們家沒有這麼生分的話。
……
一個月後。
臨近杭州的江南小鎮,秋雨初至。
小河上畫舫穿梭,船頂濺起水花,正是煙雨朦朧時。
底下小小的船室里,王寶簪和凌雲橫對面而坐,隔着半卷的竹簾看外頭煙雨。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王寶簪情不自禁地吟起這句詩。
凌雲橫聽了眉頭一皺。
的確是落花時節,可這又逢君……
“你逢着誰了?”
凌雲橫輕哼一聲,“怎麼也沒同我說一聲?”
反正肯定不是他,他和王寶簪日日在一處,談不上逢不逢的。
王寶簪被他一問,愣了愣。
果然不能隨便引用古人的詩詞啊,瞧瞧,一個字不對景就會讓人看出破綻。
她連忙找補,“逢……逢這煙雨啊,多美的煙雨啊。我這詩是將煙雨比人,彷彿又逢老友一般親切,怎麼樣,不錯吧?”
凌雲橫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她心裏默默道,杜工部千萬原諒她的胡說八道。
一時船停了,靠在河邊一處小院後門。
這就是王寶簪二人在這小鎮上的住處了。
一身尋常家僕打扮的禁軍將士撐傘來,先接凌雲橫上岸。
凌雲橫伸手將王寶簪接下,兩人踩在青石階上,院門從裏頭推開,另一個家僕打扮的禁軍將士側立一旁。
待他二人進去之後,畫舫被系在後院,就在雨中隨意橫着。
這回他們住的院子,比起在京郊那個農家小院更加精緻。
白瓦烏頂,庭中景色精緻巧妙。
為了配這美麗的江南小院,王寶簪命人尋了漂亮的畫舫來配,又在院中安置了幾個丫鬟婆子和“家僕”——
丫鬟婆子是宮裏來的,家僕是禁軍將士假扮的。
當初她讓人從宮裏調丫鬟婆子來的時候,輕雲香雲她們恨不得親自來。
王寶簪早留了後手,一口咬定只要宮中三等宮女和嬤嬤,這才罷了。
可來的幾個宮女嬤嬤做事周到謹慎,一看就不是三等宮人,想也知道是輕雲她們仔細挑選過的可靠人。
她也沒計較,由着她們去了,幾日伺候下來甚是滿意。
為了配這江南水鄉,王寶簪坐在妝枱上,不禁朝丫鬟道:“會梳江南時興的髮髻么?給我梳一個來。”
丫鬟笑道:“奴婢原就是江南人,才被指來伺候夫人您的。夫人喜歡哪種髮髻,是墮馬髻還是多環髻?”
多環髻?
王寶簪笑道:“我瞧街面上的姑娘梳那樣的高髻是好看,仙氣飄飄的。可我都這個年紀了,還能梳那樣的髮髻嗎?”
讓凌清歡梳還差不多,她都快五十的人了,怕是撐不起。
丫鬟忙道:“能梳能梳,夫人瞧着只三十歲,高貴典雅,氣韻非凡。梳這樣的高髻就像觀音菩薩似的,一定好看!”
“您就讓奴婢試試吧,不好看奴婢願意領罰!”
她都說到這份上了,王寶簪便由着她梳,只覺得她靈巧的手在頭上穿梭,不多時便梳好了髮髻。
凌雲橫回來半天不見王寶簪,因道:“夫人哪裏去了?大白天在屋裏幹什麼呢?”
正要使喚人去叫,王寶簪已聽見他的牢騷,自開了窗子。
凌雲橫聽見聲響看過去,見她換了一身淡青色的合領衫,高髻越發襯出脖頸修長,面容雅緻。
她微微一笑,映着江南煙雨——
正是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