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再遇上海,童白松確定方城身份,是敵是友未可知
方城回到家已經11點過了,老林還沒睡,還在修理那把破舊的小木椅,方城知道,老林是在等他回來。
“老林,還沒睡啊,走,咱們吃點夜宵去。”方城把包放在堂廳的椅子上對蹲在地上的老林說。
老林起了身,一言不發地跟着方城出了門。
剛到弄堂口,正巧遇到萬從宗從外面回來了,穿着一身巡警服,方城也把他給叫上。
弄堂口有一家做甜米醪糟的店,味道不錯。方城與老林、萬從宗一人來了一碗,坐在矮桌邊上吃了起來。
“老萬,在警察局還適應吧,從行動隊長變為巡警,心裏失落吧?”方城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你不也從廳長變成了經理了嘛,都是為了工作,沒有什麼適不適應的,一切聽組織安排。”萬從宗沒有抬頭,說得很輕鬆,看不出他心裏有什麼樣的變化。
“聽說你們警局的前任局長被關起來了?”方城又問了一句。
“你說的是許常山吧,就關在我們局裏,估計南京有人在保他,關在裏面也是避避風頭,要不了幾天也就放了。”萬從宗回到道。
“有機會安排我去見一面。”方城漫不經心地說道。
方城要見許常山,萬從宗心裏嘀咕着,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的任務與許常山有聯繫嗎?
萬從宗心裏有疑惑,卻沒有說出來,組織原則他是清楚的。他回了一句:“好,明天晚上,我值下半夜,你可以到警局來找我,值班室里是愛喝酒的老王頭,我提前給準備一瓶好酒,估計下半夜他都睡著了。我安排你去見許常山,如果有巡警問你,你就說是來看望許常山的,最近看望他的人很多,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了。”
三人吃完醪糟,付了錢,起身走了。
回到家中,看到秋月楓披着一件紅色的外衣正在門口等着,眼裏滿是焦急,看到他們三人回來了,立刻迎了上去,說道:“延安緊急電報。”
說完秋月楓從兜里掏出一張寫滿數字的紙給了方城。
這種電報的密碼只有方城知道,密碼本早已被毀,記憶力超群的方城把全部密碼記到腦子裏。
方城接過電報,看了起來,臉色變得沉重了。
電報是李部長親自發來的,重慶軍統已經派人到上海,主要任務是接皇太極寶刀。
軍統已經在着急了,等不到方城把皇太極寶刀送過去,而是派人主動前往上海,這裏面有幾個信息讓方城感到很棘手:戴立的行動在提前;方城一行四人的行蹤已暴露;派往上海的軍統特務會是誰?
方城沒說什麼,讓大家各自休息,自己也走進了卧室。
秋月楓跟了進來,夫妻十年,兩人的關係其實很微妙,彷彿他們之間更多的是戰友之情,少了那份浪漫的愛情。
“老方,組織上安排我們到上海,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應該去重慶嗎?”秋月楓問道,她心裏清楚,這樣的詢問是違背了組織上的地下工作原則的,可她認為自己是方城的老婆,這種詢問算是夫妻間的私密話。
“在上海和去重慶,不衝突,反而更好。”方城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脫下了衣服,轉身躺在了床上。
秋月楓也慢慢地脫光了衣服,轉身鑽進了被窩,臉上露出了女人特有的笑容,老方太累了,應該伺候伺候他。
秋月楓從被窩裏伸出雪白的胳膊,關掉了床頭柜上的燈。
第二天,方城起得很早,急匆匆地出了門,走的時候秋月楓還在床上,她很累,還沒醒來。
方城早早地來到了傑弗洋行,王美蘭一直住在洋行二樓的小休息室里,開門也很早。王美蘭見到方城進來了,感到很驚訝,“方經理,這麼早就來了?吃過早餐沒有?”
方城微笑地說道:“我就知道王經理肯定還沒吃早餐,就順手在霞飛路口的油條鋪子裏給你帶了些,來,一起吃點。”
方城手裏提着一袋油條,放在了桌上。
王美蘭沒有客氣,先去洗個手,轉身回來坐下拿起一根油條就吃了起來。她一邊吃一邊說道:“最近幾天可把我忙壞了,洋行的事情太多了,又有幾個夥計請假了,得虧方經理來了。”
“童老闆就沒有多請幾個人嗎?生意這麼好,多加點人手是應該的。”方城應着她說。
“童老闆怎麼會看得上這點茶葉、綢緞生意,忙死忙活的也就賺個辛苦錢。”王美蘭一臉不屑地說道。
“辛苦錢?昨天我就看了一下報表,利潤不低啊,雖然比不上軍火、煙土,黃金、白銀,洋行一年的收益夠童老闆花費十年了。”方城感到不覺,雖然他清楚童老闆還有很多隱秘的生意是他不知道,但是方城還是想從王美蘭這裏得到更多的情報。.
“夠花費十年?您可想多了,我們童老闆是個窮人,不知道他賺了那麼多錢去哪了,這夥計都走了好幾個了,也不捨得招幾個,我跟了他4、5年了,別說漲薪水了,就差點想把我娶了當姨太太,不給工錢最好。”王美蘭說得有點氣憤了,感覺得到她對童白松太摳,心裏很憤恨。
方城剛要開口說話,門開了,童白松進來了。
進門的童白松看到方城和王美蘭一起吃油條,臉上有點不悅,方城心裏明白了,這童白松定是看上了王美蘭,男人的那點小心思,是個男人都會懂。
“方經理,跟我上來一下吧。”童白松又變換了臉色,滿臉堆笑地對方城說道。
方城立刻放下手中的油條,扯了一張紙擦了擦嘴和手,整了整西服,轉身和童白松上了樓。
在童白松的辦公室里,童白松和方城坐在沙發上,童白松讓王美蘭泡了兩杯茶送了上來。
童白松說話了,“方經理,我就開門見山,直接說了。你到底是共產黨,還是滿洲新京警察廳的副廳長?”
童白松很直接,方城心裏其實是有準備的,他在滿洲的身份太過刺眼,童白松的傑弗洋行生意遍佈中國各大主要城市,一個電報發去長春,馬上就能搞清楚方城的信息。
“童老闆,我不過是逃了出來,你知道日本人完了,滿洲肯定也完了,我要保命,會怎麼做?”方城端起茶杯,吹了吹。
“你不是被槍斃了嗎?怎麼逃出來了,你的身份可是共產黨!”童白松死死地盯着方城。
“我不用共產黨的身份能逃出來嗎?一個警察廳副廳長,國共雙方都會說我雙手沾滿了人民的鮮血,我即使要逃命,也要站個隊的。”方城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方城在賭,賭童白松並不清楚其中內幕,他去長春查詢,也只能得到一個信息:警察廳副廳長方城實為共黨打入警察廳的卧底,已被處決。童白松並不清楚方城到底是真的共產黨,還是假裝共產黨身份脫身。
“方城,你就不用騙我了,我們已經都是共產黨,你去新京警察廳,是組織給你的任務吧?”童白松也端起了茶杯,啜了一口。
“老裘,你也是共產黨,我也是,你當年還被共產黨認定為叛徒,那你是嗎?你現在還是嗎?”方城反問了一句。
童白松沒有說話,這個世道里,每個人都在為生存而絞盡腦汁,一個人的身份千變萬化,誰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共產黨,明天會不會是國民黨,自己不就是個例子嗎,一個熱血青年投身革命,甚至做好了流血掉腦袋的準備,現在又如何呢?
童白松內心沒有力量再去追問,在他的靈魂深處,總有一種愧疚和遺憾,為何當初沒有堅持,他一生唯一的信仰就在那個夜裏葬送,可是那份信仰又從未離他而去。
方城看到童白松沉默了,定了心,知道童白鬆了解的情況很有限,現在需要的是穩住他,昨天來的人很可疑,肯定是日本人,他來找童白松幹什麼呢?
現在在上海的日本如同過街的老鼠,為何一個穿着體面的日本人會來找童白松,傑弗洋行是一家很大的貿易公司,手裏掌握着遍佈東南亞和美洲的大型貨輪,會不會和那筆黃金有關係?
方城站起來,對童白松說道:“童老闆,我就先下去忙了,您不用多想,無論過去怎樣,我現在只是想在您這裏混口飯吃,我已經在長春被槍斃了,即使以後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會牽扯到您。”
童白松看了方城一眼,欲言又止。
方城轉身剛要出門,童白松叫住了他,說道:“方城,你一定要小心些,聽說田文水到上海來了,知道他活着的人只有你和我,他如果知道我們現在在上海,我們就危險了,他那種人做事很絕的。”
方城一怔,這就對了,延安說軍統派人到了上海,軍統二處,戴立的紅人,田文水來了。
命運總是如此的有意思,十多年前的那幾個人再次聚集上海,他們改變了各自的身份,帶着不同的目的,從同志變成了同事,變成了敵人,未來如何,方城不知道。
今天無論如何要見到許常山,方城暗暗地對自己說,他是打開某扇門的關鍵鑰匙。
方城下了樓,王美蘭迎了上來,非常神秘地把方城拉到了一邊,悄悄地對方城說道:“童老闆是不是說你了,讓你離我遠一點?”
方城看着王美蘭略顯嬌羞的臉,微笑着說道:“童老闆說得可嚴厲了,讓我和王小姐保持距離,他對你很上心的。”
王美蘭宛然一笑,轉身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