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推心置腹的談話，兩人卻各懷心機
「那本書，大公子好生保存，或許未來某一天，你就讀懂了……」
方從恩柔和地笑了笑，看着坐在桌后，眉頭微皺的大公子。
「哎……」
大公子長嘆一口氣，眼神愈發地深沉。
「老先生既然把此書交給劍鋒，定然是對劍鋒有了期許，您老又為何不助我成事？」
「老朽還有兩天之期，來日不多，助不了公子了……」
方從恩一臉平靜，似乎對於即將來臨的死亡毫無畏懼，更對僅有的兩天光陰毫無眷戀。
大公子靜靜地看着方老爺子那雙睿智的眼睛，那張平靜的佈滿細紋的臉。
「先生還是不信劍鋒啊……」
「……」
方從恩沒有說話，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如果劍鋒沒有猜錯，杜宇風下的毒對您老並不起作用！」
大公子的話倒是讓方從恩的眼裏瞬間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淡淡的笑容有些僵硬。
「哦？」
大公子也笑了笑，笑得卻很是勉強。
「方老先生騙我，劍鋒也清楚您在騙我……」
大公子不再往下說，有些話或許點到為止最有力量。
方從恩一臉沉寂，深邃的眸子盯着大公子，過了良久，他才緩緩地說道。
「公子果然是個睿智之人，是可造之材！不錯，老朽騙了公子。」
方從恩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
「杜宇風的確在那道鐵鍋燉大鵝里下了毒，方某的兒媳月楓親自下的毒。老朽只看了一眼，就已然清楚……」
「杜宇風的確算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唯一的缺陷就是他年少斷腳殘手，這個缺陷害了他一生。此人用毒，定然會用無解之毒！更何況那毒藥「隨心」千百年被言家用於暗殺多次，杜宇風絕不會懷疑……」
「您老人家還是把「隨心」之毒解了？」
大公子一雙眼睛深幽地看着方從恩。
方從恩笑了笑，銀白的眉毛微微一抖。
「千百年來，毒藥「隨心」為何取名「隨心」？那是因為中了此毒的人，生命長度全由兇手掌控，此毒被《百毒經》評為天下第一邪毒。」
「邪毒固然難解，治邪卻辦法良多，唯有一種世間常見之物，卻有解隨心之毒，也只有它能解此毒。」
「鵝！」大公子猛然睜大眼睛，驚愕萬分地吐出一個字來。
方從恩點點頭，嘴角掛着神秘的微笑。
「不錯，就是鵝。鵝本就被喻為佛陀，它是所有生物里最辟邪之物。自古以來，道行高深的術士，風水莫不養鵝，一為辟邪，二為驅毒，就連手段高明的摸金校尉，盜墓神偷，下墓之前，必定放鵝先入。」
「那隨心之毒太過邪惡，被譽為無解之毒，千百年卻無一人知曉，此毒若與鵝肉同食，不過是多撒了細鹽而已……」
大公子倒吸一口冷氣，他的眼裏露出驚訝不已的光芒。
「既然千百年以來無人知曉，為何……」
方從恩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茶。
「世間有太多事情，看似偶然，卻是必然。言家既制毒，也治醫。毒術和醫術并行發展兩千年，隨心之毒被歷代言家用毒大家調製成隨心所欲之毒，而言家的醫術定然也會發展，只是到了方某這一代，才找到其中的解毒奧妙，方某不過是將千百年言家醫術提高了一點點而已……」
「那木仙症……」大公子臉色陰冷，疑惑地問道。
「那不過是我和言天九哄着鬼手醫的小把戲而已！小小疫症，有何可怕？日本人卻痴心妄想着拿它當武器，簡直可笑。鬼手醫若真心學醫有道，哪能被我困在言家莊三十年之久！」
「您和言天九？哄着鬼手醫？」
大公子聽來似乎覺得是天大的笑話，他當然聽過方從恩與言家的恩怨情仇，更是了解方從恩與言天九的深仇大恨。
方從恩臉色一冷。
「他雖視我為仇敵，卻擰得清什麼是大義！對付日本人，哪個有良知的中國人會想着自己的私仇恩怨，當然會同仇敵愾！」
「兄弟是什麼，兄弟當然是同宗同源，同血同種！兄弟可以鬩牆，頭破血流，你死我活，但兄弟絕對不會將對方出賣給外人，若有外辱，即使頭已破，血已流的兄弟也定然會傾全力以助之！」
方從恩停了停，端起茶杯，將裏面有些微涼的茶水一口飲完，重重地將杯子放在桌上。
大公子臉上一陣肅然，雙手扶起茶壺，畢恭畢敬地給方從恩的空茶杯里斟茶。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你們也是兄弟……」
方從恩語氣緩和了許多，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大公子狠狠地點了點頭，他知道老爺子說的是什麼意思。
南京，延安都是兄弟，同宗同源，同血同種！
「若有一天，第二個日本人打進來，只希望這兩兄弟也如我和言天九一般；如果有一天，外族異寇要割斷兄弟間的那宗源、血種，將我華夏子民懸於四海之外，孤於民族之外，還望大公子及後世之人能夠慎之，慎之！」
方從恩的話平淡異常，卻又如同千鈞之錘敲在大公子的心頭。
「兄弟之爭，無論誰勝誰負，自有定數。老朽耳順將沒，已望花甲，心中無他，只求國泰民安而已。」
「這兄弟之爭，方老先生認為誰可勝？」
突然，大公子眼神一凝，盯着方從恩平靜的臉龐，問道。
「前日聽老先生之言，受益良多。兄雖為正統，卻不循正途；弟出生草莽，然深得民心。兄弟二人，互有優劣。劍鋒與方老先生今夜跳身事外，閑談國事，無關立場，不理對錯，只為找一個法子。這個法子，無論是兄勝，還是弟勝，都能救這貧弱之中國就好！」
大公子的語氣誠懇，態度甚為端正，一臉正氣不由得讓方從恩在心中暗暗地為他喝了一聲。
「彩！」
此人有格局和胸襟，假以時日，若是多給他些時間，他定能成就一番偉業！
只是，世間又有多少人，既生得其身，又生逢其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