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彩蛋提前預埋,有些路一旦走錯,真的回不了頭
續集的暗線
方城把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倒掉,把杯子推給袁克佑,說:“老袁,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先去去把她打發回去,長利號估計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
袁克佑也輕輕地撫了撫兩隻肥厚的雙手,說道:“我也該走了,杜宇生估計已經和周悅山坐在一塊等我去回話,只是不知道那隻老狐狸在幹什麼。”
袁克佑說的老狐狸就是文重月,此時的他正坐在杜老闆的斯蒂龐克牌小轎車的後排座,向方城同福里的家裏疾馳而去。
“文重月今晚回去我的家,也是該讓秋月楓回去好好招待招待客人了。”方城微微一笑,輕輕地說道。
方城剛要走出門,突然轉過身來,問袁克佑:“老袁,當年你在張作霖的大帥府做侍衛副官,張大帥死後,你就投靠了日本人,成為滿洲聞名遐邇的抗聯屠夫,所有人都認為你殺了我們不少的同志,後來我做了廳長,查閱了很多的檔案,才知道你在那個環境下有多麼的兇險,更明白你是多麼的不易。”
袁克佑的眼角有些濕潤,這些話從同志的口裏說出來,對他來說是多麼的溫暖。袁克佑走上前去,緊緊地握着方城的手,嘴角有些抽搐,說不出話來。
方城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老袁,有好多案子,你都是把抗聯部隊裏的投降份子,變節份子當作了地下黨給處決了,你這種做法一石二鳥,既清楚了叛徒,又給自己潛伏敵人內部創造了寬鬆的環境。只是,在滿洲警察廳里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發現了你有問題,還有一個人應該清楚。”
袁克佑眼裏一愣,問道:“誰?”
“哈爾濱警察廳特高課的周乙,就是那位為了營救同志顧秋研和她女兒最後犧牲的周乙。”方城緩緩地說道。
“周乙?就是後來被高彬槍斃的那位打入敵人內部的地下黨高級情報人員?”袁克佑一驚,他和周乙是熟悉的,甚至他還暗中給周乙除過奸。
“對,就是他,我知道你曾經幫助過他,雖然那個時候你並不清楚他是我們的同志。”方城說道。
“是的,周隊長估計至死都不清楚,他家原來的傭人劉媽是軍統安插在他身邊的暗線,劉媽被他解僱回了鄉下,我派人在途中製造了一起車禍,把她殺了。我幫周隊長的忙,純粹是不想讓軍統的特務滲入太深,沒有想到暗中還是幫了自己的同志。”袁克佑恍然大悟,說出了這件事。
袁克佑突然一驚,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殺了劉媽?”
“不單單我知道,高彬也知道,我擔心高彬也會猜測你的身份,這個人才是整個滿洲最狡猾,最難對付的對手。”方城從兜里掏出煙來,給袁克佑遞了一支,也給自己點了一支。
“日本人倒了,不知道高彬去向如何,如果這樣的人投靠了軍統,又不知道我們會犧牲多少同志。”袁克佑嘆了一口氣,說道。
“高彬沒有死,他此時的名字應該叫高林心,他應該到了重慶。”方城緩緩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袁克佑有些疑惑,問方城。
“我曾經整理過滿洲警察廳所有人的檔案和戶籍資料,我發現有一個叫做高林心的一直查無此人,在檔案里的諸多材料與高彬的過去有些牽強的相似,我懷疑他給自己做了一份假的檔案。這份檔案里並沒有他的照片,只有等到大局無法挽回,高彬會將自己易容后的照片貼上,換一個身份,高彬就徹底的在人間蒸發了。”方城吐出一口煙圈,說道。
“看來,我們未來還要對付那個人了。”袁克佑的眼裏冒出堅毅的眼神,他是個天生的特工,越是強勢的對手,他心裏越興奮。
“他不由我們對付,他有個天生的對手正趕往重慶。”方城說完,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滅。
“誰?”袁克佑問道。
“化名周文淵的周隊長。”方城頭也不回地走了89號院。
“周乙不是被高彬給槍斃了?”袁克佑喃喃地說道。
只有在黑暗中急行的方城清楚,向周乙開槍的人也是老林,簽署槍決令的人是日本特務涉谷三郎,安排槍手執行的人卻是他方城方副廳長。
接頭
秋月楓還在雜貨鋪里等着,遠遠地看着方城過來了,原本一臉平靜的她立即變了臉色,臉上顯得有些不悅,她走出門,迎了出去,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去哪裏了?半天不回來。”
方城靜靜地看着她的臉,眼神里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矛盾和痛苦,這個女人居然是自己的妻子。方城停頓了半刻,輕輕地說道:“我去了趟聚財倉,敵人又準備了一批銅羅漢,估計是用來調包長利號上的黃金的,今天晚上軍統、中統,甚至黑道的人都會到十六鋪碼頭,你自己一定當心一些。”
“那我們該怎麼辦?延安給你來了電報,組織上是不是已經有了安排?上海地下黨的同志們呢?他們也來嗎?”秋月楓一臉的焦急,方城的心裏不由得有些悲哀,到底是同床異夢的兩口子,一句話里問的幾個問題,全是探底的話。
她的心裏從來沒有我,方城心裏閃過一絲絲的涼意。
方城又從兜里掏出香煙,香煙盒空了,一支也沒有,他把哈德門香煙的盒子使勁地捏了捏,使勁地向不遠處的電線杆丟了過去,彷彿在拋棄心中最後的一絲憐憫。
“這些你不用操心,組織上有安排,我會去拖住關候亭、童白松他們,你先回去,家裏有重要的東西,原本計劃組織上的人今天晚上會去家裏拿走發報機,這裏突然起了變化,家裏需要有人照看,你回去吧。”方城緩緩地說道。
“不是接人嗎?我走了,你一個人能行嗎?”秋月楓有些焦急,她心裏想着會不會是方城故意支開自己。
突然,方城雙手輕輕地捧起秋月楓的臉,說道:“我們是同志,也是夫妻,無論對方做什麼,作為另一半,都會毫無保留地堅定地支持對方。現在我希望你回家去,十六鋪碼頭的危險不是你能想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精華書閣
秋月楓的臉能感受到方城手心的冰冷,眼裏瞬間流出了眼淚,兩行淚順着方城的手掌流到她的脖子裏,她微微地張開了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秋月楓抬起雙手,握了握方城的兩隻手腕,又伸出手去撫摸着方城的臉頰,輕輕地說道:“阿城,無論今天晚上如何,你一定要活着,無論結局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你們方家不會絕後的。”
秋月楓一甩臉,擺脫了方城的雙手,一轉身向路的那頭走去,她的影子在路燈照射下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方城獃獃地看着遠去的秋月楓,眼角似乎有些濕潤,他又摸了摸衣兜,沒有香煙了。他轉身走進了雜貨鋪里。
“老闆,給我來包煙,哈德門。”方城對坐在破舊櫃枱後面打盹的老闆說道。
正躺在竹躺椅上穿着一身黑色長衫的微胖中年男人睜開了眼睛,看着方城,又看了看門外,問道:“老闆要什麼煙?”
“哈德門。”方城又說了句。
“我這裏只有寶塔香煙,沒有哈德門。”微胖的老闆用一雙狡黠的眼睛看着方城。
方城一愣,他的眼睛看着老闆後面櫃枱上擺放着的哈德門,慢慢地說了一句:“那三省香煙(抗戰時期名煙,作者注)總會有吧,它比寶塔煙勁大。”
微胖的老闆伸出自己肥厚的手掌,說道:“同志你好,你就是延安派來接收那批黃金的方同志吧?我是上海地下黨的負責人胡為東。”
方城緩緩地伸出手握住胡為東的手,知道他就是延安李部長在電報里說的有人會和他聯繫的上海地下黨負責人,剛剛這兩句暗語就是李部長在電文里給他媽兩人規定好的接頭暗號。
“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接頭的人?”方城放開胡為東的手,輕輕地說道。
胡為東給方城拿了一包哈德門,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到十六鋪碼頭有幾次,我都清楚,這個碼頭上有任何的生人都逃不過的雙眼。我不敢確定你的身份,卻能確定剛才打電話那個女人的身份,就因為她是潛伏在我們內部的特務,我才能確定你就是我要接頭的人。”
方城拆開香煙,給胡為東遞了一支,又給自己點了一支,有些不解地問道:“你怎麼確定她是特務?”
“她剛才打了一個電話,只說了一句話,“傻狍子,人在十六鋪碼頭。你還不來接?”,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她的電話打去了杜公館,這個女人一定是特務。”胡為東說道。
“何以見得?”方城臉上不露聲色,其實他心裏已經明白了,“傻狍子”其實就是杜宇生的代號,這個代號只有戴笠知道,只有戴笠的人用這個名字稱呼杜宇生,他肯定就明白了此人與戴笠的關係。
杜宇生自己很清楚當有人叫他這個名字的時候,來人的分量,因此他會毫不懷疑秋月楓給他說的任何話。
“既然她是特務,那你為何就認定我不是特務,還和我接頭?”方城繼續問道,一向謹慎的他從不失理性。
“我當然清楚你和她的關係,可是當你走過來,她臉上起了微妙的變化,她在防備着你,也可以說是監視着你,既然她是特務,那你就一定是自己人。”胡為東絲毫不介意方城的詢問,常年的地下潛伏工作練就了他的神經,也對方城的這種疑惑和質詢充滿了理解。
方城看着胡為東真誠的眼睛,鄭重地伸出手來,說:“胡為東同志,太感謝了。”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那一縷燈光
秋月楓叫了一輛人力車,對車夫說道:“同福里,快一點。”
人力車疾馳向前,車上的秋月楓慢慢地把盤上的頭髮散開,一頭黑色的秀髮隨着風飄着,她臉上的淚水似乎沒有干透,她把雙手輕輕地放在肚上,心雜陳。
家就在眼前,秋月楓想起自己剛剛和方城出門的時候,她剛要鎖門,卻被方城阻止了,院門虛掩着,從門縫裏射出一絲昏黃的燈光,顯得那麼的溫暖。
秋月楓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眼裏卻湧出了淚水,這道燈光對她來說既是最為溫馨的回憶,又成了她與方城永遠無法回去的阻礙。
她知道,家裏已經有人了,現在在她和方城的家裏坐的人將決定她與方城的未來,甚至決定着兩人的生死。
秋月楓叫人力車夫停了下來,給了車錢,她想一個人慢慢地走回去,走回那個近在眼前,卻遠在千里的家。
秋月楓慢慢地走着,同福里的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昏白的路燈慘淡地照在青石板路上,只有那縷從虛掩門縫射出的昏黃的燈光顯得如此的溫暖。
秋月楓任着忍淚往下淌,她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另外一隻手從腰後面掏出了已經上膛的手槍……
夜風吹着她的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