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驚天陰謀牽扯多方勢力,方城將如何應對複雜的局面
童白松
方城剛進傑弗洋行的大門,就看見王美蘭從二樓的樓梯上下來,臉上飛着兩朵緋紅的霞雲,眼裏露出迷離的光芒。
到底是和童白松剛做過了什麼,還是喝了那杯白蘭地的原因,只有王美蘭清楚。
王美蘭看着方城進來了,媚笑着說道:“方經理,最近老不見你身影,忙什麼呢?”.
方城訕訕地搖了搖頭,向著二樓指了指,王美蘭明白他的意思,方城在問童白松在不在樓上。王美蘭點了點頭,一臉笑容地說道:“他在,你上去吧,不知道他褲子提起來沒有……”
方城苦笑着搖搖頭,身後留下王美蘭咯咯的笑聲。
童白松正癱坐在沙發上,一臉的疲憊。對他這個年紀來說,的確是有點辛苦,家裏的杜家三小姐惹不起,身邊還有一個捏着他命根子的中統女特務。
童白松見方城進來了,稍稍的正了正身體,拍拍身邊的沙發,有氣無力地對方城說道:“老弟,來坐,坐這裏,陪老哥說說話。”
方城走了過去,沒有坐在童白松的身邊,而是坐在他的對面,他能理解童白松的無奈和痛苦,此時的童白松應該是最無助的時候。
方城掏出兜里的香煙,給童白松遞了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他在等童白松吐露自己最深處的心聲。
聆聽,是特工最高明的本領。
童白松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煙圈,說道:“方老弟,老哥這趟渾水估計沒踩好啊,原本打算撈一票,估計最後怕是要把自己的老命給搭進去。”
方城對着童白松微微地笑了笑,說:“不至於,老裘,在合適的時候做正確的選擇,這是你唯一能全身而退的方式。”
“老弟,你不清楚,這件事情裏面有多麼的複雜,牽扯多少的勢力,他們任何一方都會很輕鬆地要了我的命,弄死我如同捏死一隻螞蟻。”童白松的眼裏露出絲絲的恐懼。
“今天又到了一批銅羅漢,長城號運來的,三天前我接到指示,讓我派長城號前往福建海域,有船往長城號上轉運貨物,今天下午到了,我去接的船,原來是一批和長利號上一模一樣的銅鑄羅漢。”童白松還是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有什麼好擔憂的,有人用你的船,你在賺錢啊。”方城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
“賺錢?”童白松苦笑了,說道:“就怕沒命花這些錢啊!”
“誰給你的指示?”方城眯着眼看着童白松,誰又可以直接指示童白松?中統?
童白松沒有說話,眼裏似乎失去了光澤。
“中統?”方城試探着問了問。
童白松搖了搖頭。
方城不再說話,既然不是中統,童白松的背後就一定有另外一股勢力在掌控着他,會不會是杜老闆呢?他是童白松在黑道的靠山,又是他的大舅子,如果是杜老闆,那就一定是軍統的人。
童白松終於開了口,說:“這個人是關候亭。”
這倒是讓方城很吃驚,為何關候亭會給童白松指示?這不應該啊,而且長城號這一趟出港很明顯就是在走私。
方城的臉上沒有表現任何的情緒,雖然心裏很疑惑,他還是在等童白松慢慢地告訴他。
關候亭
“關候亭這個人藏得太深了,他居然是中統的人,而且是中統上海站的站長,你也想不到吧,方老弟?”童白松似乎覺得方城應該很驚訝,可是方城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從童白松嘴裏說出任何事情,方城都不會覺得驚訝,作為特情人員,任何的感情和情緒都不可能表現在臉上,雖然他心裏比童白松還感覺驚訝。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在這個世道,任何人的身份都可能藏着其他的秘密,關候亭能夠在上海灘屹立十多年不倒,歷經軍閥割據,日偽政權到現在,沒有強大的背景和能力是很難活到現在的。”方城慢悠悠地說道。
關候亭能夠在日佔時期依然佔據海關總署的位置,這種能力和背景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能夠在日本人的高壓面前不但沒有失去位置,反而受到重用,關候亭的身份絕非中統站站長那麼簡單,他的身份絕對比童白松知道的要深厚得多。
方城默不作聲,反而隨口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童老闆,長利號什麼時候到?”
童白松頓時眼裏閃出一絲警覺,他不清楚為何方城突然問這個問題,方城到底知不知道長利號明天到港呢?給不給他說實話呢?
方城這麼問,難道他知道了一些不為他知的秘密?童白松的腦子裏快速地搜索着,既然今天早上方城已經去了碼頭,看到了長城號,他這種地下黨能不知道長利號明天到港?
還是給他透露實情,童白松暗暗地下了決心,對方城說道:“長利號明天晚上就到上海了,我也不清楚為何這次出海這麼順利。”
方城心裏苦笑,童白松這老小子還是不老實,他不清楚長利號為何這麼短時間就回來?賀之榮是你的人,賀之榮每天都會給你發電報彙報船隻行蹤,童白松還是有所保留。
沒有關係,童白松這種投機商人就是這種秉性,總有一天他會抖露清楚的。
方城沒有接童白松的話,童白松明白方城對他的回答不滿意,滿不滿意也無所謂,說一半留一半,至少讓方城不會對自己緊緊相逼。
方城沒有戳穿童白松的狡詐,把煙頭摁滅在茶几上的玻璃煙灰缸里,起身向童白松告辭,走出了辦公室。
樓下的王美蘭正坐在椅子上塗抹着口紅,手裏拿着小圓鏡兒,鏡子裏正好可以看到方城下樓的樓梯口。
王美蘭從鏡子裏看到方城下來了,抿了抿嘴唇,起身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對方城說道:“方經理,晚上有沒有時間?”
方城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口答道:“想請我吃飯,還是看電影?童老闆不吃醋?”..
王美蘭咯咯地笑了兩聲,媚笑地說道:“看電影就算了,吃飯還是可以的。”
方城正想拒絕,對他來說,王美蘭的身份肯定沒那麼簡單,肯定是中統的人,她來邀請自己吃飯,不會安什麼好心。
王美蘭看着方城沒有說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雙狐狸般的眼睛盯着方城說:“不是我請你吃飯,是其他人。就在靜安路的醉仙樓,晚上八點。”
方城還是沒有說話,慢慢向大門走去,他知道王美蘭背後的人要出來了,都是為了明天晚上的長利號。
“你就不想知道誰請你吃飯嗎?”背後傳來王美蘭急切的聲音。
“關候亭。”方城脫口而出,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留下愣在當場的王美蘭。
文重月
方城沒有回漁陽弄,而是去了靜安小學,自從他上次從靜安寺里探明言四海留下了東西在那裏,而且是用文重月的名義,他覺得有必要去拜會一下文老先生。
靜安小學很安靜,已經放了假,學校里沒有學生,教職員工也都休假在家,學校里只留下一個看門的老頭和書堆里的文重月。
文重月腿腳不便,極少走動,一直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看看書,寫寫文章,做做學問,是個傳統的中國文人。
方城的到訪令文重月很意外,這不是言老弟的親戚嗎?怎麼又回來了?
文重月摘下眼鏡,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方城,一臉疑惑,問道:“方老弟到此,有何貴幹?”
“晚輩此次特定前來拜會先生,上次叨擾,道謝卻無禮,這不符禮數。再次打擾老先生,特定給老先生送來一份禮物,還請先生收下。”方城說得很誠懇,從皮包里掏出一個小木匣子,慎重地放在文重月的桌上。
方城繼續說道:“上次空手而來,晚輩心有不安,表哥言四海命喪異鄉,全靠老先生仗義,讓其入土為安,言家上下感念老先生大恩,特吩咐晚輩將這封明代制的香草玦墨送與先生,以示感謝之萬一。”
文重月疑惑地看了看方城,又戴上眼鏡,拿起桌上的木匣子,先是仔細地看了看匣子,這是上好的小葉紫檀木精雕而成。
他緩緩地打開木匣,裏面黃色的綢布襯底上擺放着一方古樸的墨塊,老先生沒有低下頭,用鼻子聞了聞木匣,嘆了一口氣說道:“墨是絕品,明代制墨大師魯一鳴的神品。只是後世之人不懂墨,置珍寶於糟糠,可惜了這尊好墨啊。”
方城心裏不由得暗暗吃驚,這方墨可是方家祖傳之物,方城一直隨身帶着,此次前來上海,凶吉難料,與其讓此重物在自己身上,不如讓此物托於可信之人,也算是傳承幾百年來的文化瑰寶有了歸宿。
文重月居然說了可惜,這讓方城不解,皺着眉問道:“老先生認為此物有瑕?”
文重月又摘下眼鏡,嘆了一口氣,說道:“魯一鳴的墨傳承至今的已少之又少,世人得半塊已然可以傲視,方老弟居然有懷有完整一方,着實少見。可惜的是,不知方家祖上哪輩先人不懂墨道,把這一塊上好的香草玦放置於檀木之中。”
文重月又嘆了一口氣,深感惋惜地說道:“此匣為百年老紫檀木所雕,也算是貴重之物,檀木之香與香草玦之香混成一體,百年來,香草玦的墨香早已被紫檀木的香味所掩蓋,用此墨書寫,兩味相雜,破壞書家的意境。”
方城不由得對文老先生由衷地產生敬佩之情,學無止境,這些中華文化傳統的東西越來越要失傳了。
“香草玦本為大明皇家的御用之物,自憲宗時期起,大明所有的聖旨書寫均使用陸一鳴製作的香草玦墨,能流傳至今的也算是國寶了,方老弟拿如此貴重之物相贈,老朽可是受不起的。”文重月輕輕地將木匣子向方城面前推了過來。
方城沒有拿匣子,慢慢地坐在文重月書桌的對面,誠懇地說道:“老先生不必拘禮,此物在晚輩手中實在無用,既是國寶之物,當送國士留存。此墨傳承至今,本身已經是奇迹,如今贈與老先生,也是此物百年來的願望,還望文老先生莫要推辭。”
文重月沒有說話,禮是厚禮,話也真誠,再是推脫,難免俗套。
方城見文重月沒有說話,問道:“文老先生可曾聽說我家表哥言四海在靜安寺存有物品?”
文重月抬起頭來,一雙精銳的眼睛望着方城,沉默了半刻,說:“你們還是來了。不是言四海存的,是我。”
方城心中頓時一驚,看着老先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