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福光島
洶湧的鐵水順着模具的軀殼蜿蜒,金屬交雜的碰撞之聲在鐵匠爐上反覆回蕩,高溫伴隨着蒸汽染紅了石台,在牆壁之上拉出一道長長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閑庭信步,他手握大鎚,每一次的捶打都恰到好處,隨着時間的推移,那灘凝練的鐵水逐漸具有了武器的雛形,火星四濺。
“成了!”身影的主人哈哈一笑,彷彿對自己的作品十分的滿意。
鐵匠爐的對面則是店鋪的大門,而正在此刻,那虛掩着的門帘正被人悄然推動。
“爺爺,馬上就是樹靈節的慶典了,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推門進來的人便開了口,他的雙手上還捧着一些食物,顯然是在那“慶典”上取來的。
打鐵的老人看着自己的孫子左右開弓,甚至嘴上還叼着一塊吐司麵包,無奈開口:“小燁啊,爺爺新制的武器還欠缺一些火候,還需再打磨幾分,着急的話你就先去吧,爺爺我一會兒就到。”
少年聞言,只能微微皺眉,他有些想不明白,就在這舉島歡慶的節日,為什麼自己的爺爺還要如此勞作。
要知道隔壁的裁縫鋪和甜品鋪子在這一天全都是關門歇業的。
“是是是,你就知道鼓搗你那幾件破銅爛鐵,你看看隔壁幾條街的商鋪,哪裏還有營業的呀,只有我們每一天都在開門營業。”少年顯然有些不滿,他並不理解自己的爺爺是所謂何,明明在今天這個日子裏可以放下手頭的一切,盡情狂歡。
“這怎麼能叫破銅爛鐵呢?”老者板起了臉,手中還在不停地鍛打着那件鐵器,“這叫未雨綢繆。”
“未雨綢繆?”對於這個詞語,少年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未雨綢繆和破銅爛鐵是可以划等號的嗎?
就在老鐵匠在鍛造着自己的作品,少年埋頭思索詞義的這一刻,門外傳來了一聲吆喝。
“老奧頭,快帶着你的寶貝孫子來參加慶典晚宴!”
燁·奧維斯雙眼一亮,他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快點吧爺爺,這武器什麼時候都可以鍛造,而這慶典一年只有一天。”燁·奧維斯不斷催促起來,而他的爺爺也只能無奈將自己的鐵器放下。
要不今天就勉為其難的休息一下?
老鐵匠的內心有些掙扎,可是燁·奧維斯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直接將自己的爺爺拽出了鐵匠鋪,這讓老頭連忙擺手直呼自己的老骨頭禁不起拖拽。
剛一出門,老鐵匠便發現隔壁裁縫鋪的店主正在朝自己招手,而先前那吆喝他出來的聲音也是來自於這位裁縫店主。
“奧維斯,想邀請你來參加一次慶典可真不容易啊。”裁縫店主樂呵呵的,嘴上不忘打趣。
烈·奧維斯打量起了眼前這個長相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也開口道:“你我認識也有數十年了,時至今日我還難以理解,你這種身材是如何擔起裁縫的職責的。”
面對老鐵匠的還擊,裁縫店主沒有說話,只是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放聲大笑。
“哈哈哈,我也很想知道,我覺得我這個體型應該成為健美教練,而不是一個心靈手巧的男裁縫。我這門手藝是從祖上傳下來的,你知道的,這種傳承不管男女都必須繼承下去,這是家族的根。”裁縫店主有些感嘆,看得出來他對於這份職業並沒有多麼的喜歡。
老奧維斯聞言,也沒有出言安慰什麼,畢竟他能明白裁縫店主所說的傳承、家族和根的關係。
想到這裏,老奧維斯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孫子燁·奧維斯,目光中充滿了慈愛。
燁·奧維斯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他轉頭迎着自己的爺爺,露出了一張銀牙,只不過那銀牙之上還有些果漬的殘留。
“小燁,你快去慶典吧,我和你爺爺還有些話要說,克里斯蒂娜已經在那兒了,你可以去找她。”裁縫店主饒有興緻的說道。
“啊!她回來了嗎!”小奧維斯的眼中有些驚喜,克里斯蒂娜是裁縫店主的侄女,也是他兒時的玩伴,目前就讀於西群島的永恆學院中。
“是的,今年的假期延長了,所以她提前一段時間回來了,正好可以在主島過樹靈節。”裁縫店主回應。
“好的,那我這就去找她了。”燁·奧維斯興緻沖沖的直奔慶典而去,只留下自己的爺爺在寒風中尬笑。
“看得出來,你家小子挺喜歡我家姑娘的。”裁縫店主揶揄,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少年的背影之上。
老奧維斯也順着裁縫鋪店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孫子漸行漸遠。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待得少年離去之後,老奧維斯也不再遮掩,他用手將自己的袖管放下,現在正是二月天,鐵匠鋪內外的溫差還是很大的。
“白霧撐不住了。”裁縫店主說道。
“現在?不是還有幾年嗎?”老奧維斯眉頭直皺,“難道說?”
“是的,如同你所想的那樣,島內出了問題,白霧這幾年越發稀薄,我們目前懷疑是神殿內部出了問題。而且據我們的人探查到的,神殿守護的生命之水也被盜取了一部分。”
“這點我贊同,畢竟隨着白霧的稀薄,島嶼周圍的隱蔽效果也在逐漸衰弱。神殿和我們的職責並不相同,他們主要是為了守護生命之水和維持島內運作而創立的。目前島內會被覬覦的,也只有那生命之水了。”老奧維斯說道。
裁縫鋪店主:“如果只是為了盜取生命之水,還不值得我們去擔憂,但是我害怕的是他們的目的並不在於此,而是為了更深層次的東西,比如說...王劍的碎片。”
“王劍的碎片?這更不可能了,目前外界並不知曉王劍碎片的封印位置,而且距離那場戰役已經過去兩百餘年了,世人正在淡忘那場災難。再者以我們的實力,在凡人層次已經沒有人可以在我們手上爭奪碎片了。”老奧維斯顯然對自己這一方勢力的實力頗為自信,“更何況那碎片已經被我們混成成百上千塊,就連我們自己都難以分辨哪塊碎片才是主體,外人就算得到了也無法合而為一。”
“卡德那邊怎麼說?”烈·奧維斯提問。
“還是如同老樣子,他依舊提議組合王劍釋放霧氣,島內已經和平了將近兩百年,他不願意讓島的位置暴露在外。”
“哼,他不願意暴露位置?”老奧維斯冷笑一聲,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那心思我還不明白嗎。不過是想要藉此緣由來滿足他那一己私慾。重塑王劍??他也不怕讓那位被封印的昏庸帝王再次席捲世界。”
“是的,其他幾位星神也是如此想的,所以目前除去三位不知所蹤的星神,票數是五對四,卡德的支持者已經從一位變成了三位。”裁縫店主將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脫出。
“卡德這一派系已經發展至四位了嗎...”老奧維斯有些頭疼,“這四位除了卡德本人,還有三位是誰?”
“他們分別是金牛星神,巨蟹星神,還有處女星神,加上他自己,一共是四位。而在外的三位星神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所以他們的票數視作為棄權。而剩下的天秤、天蠍、水瓶和雙魚則是和你一樣是堅定不移的主和派,他們不同意將王劍合一,他們都同樣害怕兩百年前的那件事再次重演。”
“是的,只要那三位不回來,卡德的貪慾便永遠不可能實現。”老奧維斯逐條分析,“所以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關於白霧,一旦白霧消散之後島嶼的位置便會暴露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而島內的生命之水更是戰爭里的神兵利器,哪怕是稀釋了到了千分之一的生命之水,都能夠擁有絕對的治癒能力。”
“可是目前白霧如同無源之水,一旦用盡便再次難以彌補,只有用黑霧去轉化,而想要利用黑霧,就必須將王劍再次合一...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裁縫鋪店主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無妨,當年我們和樹靈的約定便是守護福光島,如今我們已經享受了兩百年的安逸,也是時候履行我們應盡的義務了。”
一想到兩百年前的那場約定,裁縫店主也只能無奈嘆氣,那是他爺爺一輩的事情了,具體的事情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只能夠通過目前的這個老頭稍作了解。
是的,眼前的這個老頭,就連裁縫店主也不知道他的具體年齡,只能從家中的古舊照片中尋覓一二,而自己的爺爺的一張照片里,更是有着和眼前這個老鐵匠的合影。
“你是享受了兩百年的安逸了,可是我才享受了三十幾年!”裁縫店主沒好氣的道,“老奧頭,你跟我說說實話,你今年到底有多大了?”
老奧維斯:“年齡?忘記了。”
裁縫店主:“...”
裁縫店主:“少來,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生命之水的作用,那玩意兒是不是可以延年益壽?”
老奧維斯:“可能...?”
望着眼前這個在不斷的和自己打馬虎眼的老鐵匠,裁縫店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了,玩笑歸玩笑,等會兒你去找神殿的那些人,讓他們加緊巡邏,哪怕今天是歡慶之日也不能有絲毫鬆懈。”老奧維斯收起笑臉,擺出嚴肅的姿態。
“你就知道使喚我,你自己怎麼不去?”裁縫店主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個眼神在老奧維斯的眼中有些滑稽。
“老人家嘛...年紀大了手腳不太利索。”老奧維斯剛擺起的姿態一秒垮台。
面對眼前這個不斷耍潑皮的老無賴,裁縫店主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了。
“行,那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裁縫店主直呼晦氣,藉著老鐵匠的這個由頭,直接動身離去。
奧維斯抬起頭,雙眸明亮如同星辰,他直勾勾的凝望着半空中的層層霧氣,一時間思緒飄上了雲端,彷彿那雲端之上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