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0 “我可能活不了太久,這樣想會不會好點。”
祁楚星不讓談妄抱,醉醺醺地坐着輪椅往書房走去。
書架上有一整套腺體方面的書,精裝版,被存放得很好。
祁楚星伸了伸胳膊,夠不到。
“拿這個?”談妄指着其中一本,“我幫你拿下來。”
祁楚星搖頭,他的輪椅可以調整角度,輔助他身體傾斜着站起來一點點。
他把書一本一本地拿下來,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用手抹乾凈。
然後轉頭遞給談妄,笑眯眯地說:“送你……我找了特別久,但是沒機會送給你。”
談妄收好,“好,我會珍藏。”
祁楚星又從旁邊的一堆書里找東西,手指一本一本地劃過去,喝醉了眼神不太好,微微眯着。
“啊……在這裏。”他費力摳出一個被夾得很緊的本子。
談妄見過這個本子,一般放在祁楚星手邊,一個牛皮本子,不過很久沒見到了。
“噓。”祁楚星跟他比劃着,神秘兮兮地把本子送給他,“秘密。”
談妄喉結滾了幾下,日記本嗎?然後在他的注視中翻開本子。
這上面是,天氣?
內容比他想的簡單得多。
寧城,晴天大風,9月21日。
多倫市,陰天大雨,9月21日。
——
寧城,晴天,9月22日。
多倫市,暴雨,9月22日。
——
雲城,暴雨,9月23日。
多倫市,晴天,9月23日。
榕城,晴天大風,10月16日。
多倫市,晴天大風,10月16日。
這條後面跟着一個笑臉,比了個耶。
談妄慢慢往後翻,全部都是記錄天氣的。
如果兩地天氣一樣,會在後面多一個小笑臉。
出現最多的城市,是他固定出差的幾個地方。
本子還沒寫完,日期停在今年的8月12日。
8月份應該是祁楚星出國的時間。
談妄雙手微微發麻,對上祁楚星的笑容,捏了捏他的后脖頸,溫柔地問:“把你的秘密送我了?”
祁楚星酒勁上頭,笑得傻乎乎的,指着本子,“……我不要了。”
“要吧。”談妄把本子放在他手裏,“怎麼不要了。”
祁楚星沒接着,本子掉在地上,談妄撿起來擦乾淨。
“那我要,我收好你的秘密,好嗎。”談妄親着他的額頭,“困嗎?”
祁楚星身體前傾靠在他懷裏,拿過那幾本書開始翻。
“找什……”談妄的話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書里夾着的信紙。
白色信紙,上面有淡藍色的花紋,帶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把書壓住,將那張紙抽出來。
是祁楚星的字跡,工整,瀟洒,筆鋒有力。
上面寫道——
【談妄,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的三十天就結束了。
好開心啊,現在回想起來都想笑。
謝謝你不喜歡我還答應了我無理的要求,我不想給你造成困擾,只任性這一次,希望你別生氣。
說起來你好像一直不相信我真的喜歡你,你覺得我太小了,我幼稚天真,我們不合適。
可是你42歲的時候,我30歲,你52歲的時候,我40歲,你62歲的時候,我就50歲了,等你72歲的時候,我也60歲了,這樣聽起來是不是會好一點?
我腺體不太好,可能也活不了太久的。
談妄,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整篇文字被劃掉,尤其是後面那幾句,信紙都被劃出深深的痕迹,幾乎劃破了。
談妄用力吸了口氣,緩解發麻的手臂和悶窒的心跳,他拿着信紙的手顫慄不止,眼睛裏一片血紅。
那天收到的信,是祁楚星藏起來的秘密,看起來三言兩語就放了手。
沒想到他想說的話其實是這些。
“談妄。”祁楚星湊過去跟他抵着額頭,醉意的眼眸里掛着亮閃閃的笑。
談妄摸着他的臉,聲音哽咽,“嗯。”
祁楚星:“我什麼都沒要過,我有的東西太多了,我就不敢再要了……就要過你,還是做錯了,對不起啊。”
話音未落,談妄的眼淚就奪眶而出,他拚命忍着哽咽聲,右手用力按住眼皮,肩膀緊繃著。
祁楚星看起來沒想停,打開手機給他看隱藏相冊,一邊輸入密碼一邊說:“談、妄。”
談妄的眼淚掉在屏幕上,8269264,九空格的談妄。
像是想證明自己有多喜歡他,祁楚星顯擺地給他看照片,都是網圖,沒有一張是他自己拍的,有些是很多年之前的,他自己都快忘了那是什麼時候。
“對不起啊,我真的好喜歡你。”祁楚星閉眼蹭着他的下巴,“可是你走就走,幹嘛不信我啊,沒強迫你喜歡我呀,你為什麼說我會喜歡別人……”
談妄綳不住了,猛地把祁楚星撈進懷裏,哭聲壓抑低沉,一顆心臟被他攥緊出血,像是被慢慢磨掉了一塊肉,一點一點,一句又一句。
祁楚星被他抱得太緊了,不舒服,渾身都是酒氣,軟綿綿地沒力氣把人推開。
談妄把他抱回床上,換上舒服的睡衣,讓他坐在床邊,“你等我一下。”
祁楚星無聊地晃着身體,腳底摩擦着地墊,腿在小幅度地晃着。
談妄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是一條鉑金腳鏈,銀色微閃,上面掛着吊墜。
“喜歡嗎?”談妄把他的腳放在自己膝蓋上,讓他踩好。
祁楚星上半身傾斜,腦袋一下子砸在談妄肩膀上,近距離看腳鏈。
談妄手還是抖的,給他戴好,輕輕撥動着吊墜,“六芒星,有魔法。”
他輕輕吻了一下祁楚星的臉頰,“一定能站起來。”
祁楚星的眼淚掉在腳上,接二連三越來越洶湧,哭得無聲無息。
“怎麼了。”談妄心疼地捧着他的臉,看着他大眼睛裏不斷溢出的眼淚,“怎麼了啊,寶寶。”
“站不起來了。”祁楚星哭着說,聲音是平靜的,卻帶着鼻音,不停地掉眼淚。
他抬手用力按住眼皮,咬着下唇不發出聲音。
眼淚在下巴匯聚很快就打濕了衣領。
談妄心臟疼得呼吸困難,他把祁楚星抱在懷裏安慰,摸他腺體,吻他的嘴唇,拍打着後背,第一次笨拙的不知道怎麼安慰人。
這一晚祁楚星哭了很久,最後是哭着睡過去的,眉頭還皺着,眼角都哭紅了。
談妄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拿溫毛巾給祁楚星敷眼睛,坐在床邊盯着他看。
敷了半個小時,在腿上貼了葯貼。
左腳腳腕的鏈子閃動着細碎的光芒。
給祁楚星蓋好被子后,談妄又去翻那個牛皮本子,上面沒寫着年份,他數月份,竟然有六年多。
也就是說楚星來國外就開始記錄了。
那來國外之前呢,有多久。
談妄又去翻書,除了那張信紙,那幾本書里什麼都沒有了。
楚星喝醉了把自己的秘密一股腦全說出來了。
是因為潛意識裏太想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想到之前,他說祁楚星能遇到更好的,不想耽誤他……這話太傷人了。
談妄艱難地吐出一口氣,臉色難看地按着眉心。
祁楚星就像一杯靜置的水,輕敲會泛起漣漪,重擊會灑出大半,他的容量只有那麼點兒。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安靜地等着消耗。
信上寫——
我可能活不了太久,這樣想會不會好一點。
小傻子,這怎麼都不可能是好事。
談妄的鏡片起了一層薄霧,他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祁楚星的每一句拒絕明明是反向刺中自己的刃。
今晚之前,他還在苦惱這種單向牽制的感情,苦惱祁楚星對他太過鬆懈,從不牽制。
現在得到了答案。
那個暗戀着自己的小笨蛋,差點讓他找不到了。
.
清晨,祁楚星動了動身體,頭好疼……
他哼嚀了幾聲,推着身邊的人。
“還早,再睡一會兒。”談妄抱着他,從頭到腳裹着,兩人的身體緊緊貼着。
祁楚星嗓子很啞,“太緊了……熱。”
“不熱。”談妄沒鬆手,兩手摟着他的小腹,腿也纏在一起,他親了一下祁楚星的後頸,“寶寶。”
?
臉紅了。
祁楚星覺得自己可能沒醒,要麼就是談妄瘋了。
“寶寶,我愛你。”談妄咬住他的耳朵。
幹嘛啊。
祁楚星鼻子有點酸,背對着談妄眨了兩下眼睛,眼裏濕意還沒散開的時候就被談妄抱着轉身。
在談妄要親到他的時候,他馬上抬頭躲開,“……沒刷牙。”
談妄低笑着,手掌貼緊他的後背按進懷裏,兩人的身體緊密地貼在一起。
聞着這股淡淡的白薔薇信息素,談妄說:“寶寶,好香。”
祁楚星沒動,手指虛虛地抓着他的衣角,小聲說:“喝假酒了吧你。”
談妄的聲音太好聽了,溫溫柔柔的。
“是你喝醉了,昨晚的事記得多少。”談妄抱着他問。
祁楚星發獃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昨晚的事?
“我記得蛋糕很好吃。”祁楚星說。
談妄嗯了一聲,還是沒鬆手,想多抱他一會兒,“還有呢。”
“酒很好喝,涼涼的,酸甜的。”
“怎麼都是吃的。”談妄低笑着,“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禮物?”
談妄抱着祁楚星坐起來,兩人半靠在床頭,他掀了被子,用腳碰了碰祁楚星的腳腕。
祁楚星看到了一條腳鏈,亮閃閃的,上面有六芒星掛墜,像個魔法陣。
他眼睛一彎,“好看,謝謝。”
談妄把被子蓋回去,看祁楚星捂着嘴輕輕打了個哈欠,他問:“楚星,我能知道你喜歡我多久了嗎。”
祁楚星眨了兩下眼睛,“啊?好好的說這個幹什麼。”
談妄轉過他的臉,認真地看着他,平靜的語氣里藏着波瀾,“記錄了六年的天氣,沒送出去的信件,被誤會輕視的喜歡。對不起,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