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8 “謝謝你幫我治腿。”
談妄雙手還放在祁楚星腿上,說:“藥膏,對你的腿有好處。”
“……多久了。”祁楚星突然就很難受。
“上個月就開始了。”談妄掌心捂着他的膝蓋,“你不喜歡別人看你的腿,我知道。”
欺瞞沒有意義,既然發現了就好好面對。
他繼續說:“你的腿在慢慢變好,能感覺到嗎?有力氣了。”
祁楚星低着頭,手藏在被子下面用力掐住掌心。
“你都是晚上做這件事嗎。”
“嗯,你害怕站起來,當著你的面做你就有壓力。”
祁楚星唇齒微微張着,想不出下一句話要問什麼了。
“生氣了?”談妄擦了擦手,“我不應該背着你做這件事,但你是能站起來的,楚星。”
祁楚星腦子裏亂鬨哄的,他搖頭,他為什麼生氣,談妄這是為他好。
自己都不睡覺給他按摩腿,他憑什麼生氣。
談妄攬住他的後頸,“楚星?”
“……我想睡覺了。”祁楚星沒抬頭,“謝謝你給我治腿。”
“楚星。”談妄強迫他抬頭,“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要憋着。”
“我想睡覺了。”祁楚星眼睛很紅,重複了一次,聲音乾澀,“能不能讓我先睡一下。”
談妄把毛巾拿走,葯貼還留着,拉下他的褲腿。
祁楚星裹緊被子睡了。
他能感覺到談妄沒走,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幹什麼,矯情又事多。
可是這份感情里,就是一點雜質都不能有。
他不知道談妄是不是因為腿才可憐他,想治好他。
談妄的喜歡里,又有多少是純粹的喜歡祁楚星這個人,不是心疼也不是想幫他,就只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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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妄一晚上沒睡,怕人又像上次那樣睜眼就找不到人了。
有話就得當面說清楚。
祁楚星也沒怎麼睡,一晚上意識斷斷續續,蒙在被子裏時睡時醒。
早上動了一下就發現自己還被抱着,轉身就看談妄在平板,沒戴眼鏡,像是在工作。
兩人對視了一眼,談妄按着眼皮,“醒了?好點了沒,我說心情。”
“你怎麼不睡覺。”祁楚星問他。
“你又跑了我去哪兒找。”
“不跑,那次是工作。”
祁楚星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的,時間還早,正好洗個澡再去公司。
“我吃麵包就行了,你睡覺吧。”祁楚星從被窩裏爬出來,“黑眼圈很重,睡吧。”
談妄眉頭微皺,扯住祁楚星的胳膊往回拉,“不生氣了?”
祁楚星啊了一聲,然後笑了,“你都是為了我好,我生氣幹什麼?”.
“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有點鬧情緒了,已經沒事了。”祁楚星去夠輪椅,“腿舒服了很多,不涼了也不疼,以後改成睡前吧,別總熬夜。”
“祁楚星。”談妄叫他全名,神情冷厲。
“怎麼了?我想去洗澡。”祁楚星被他拽着就夠不到輪椅了。
“你可以發脾氣,可以生氣,可以怪我。”談妄抓着他的肩膀,“有話就說,你忍什麼?”
“真沒有生氣。”祁楚星擺手,笑得一點都不勉強,“我沒有忍着,明明就是好事,我能想通。”
談妄一鬆手,他就上了輪椅進了衛生間。
“對了,這個葯貼是扔了還是不能沾水?”祁楚星問。
談妄有點喘不過氣,“扔了。”
“好。”
談妄坐在床邊,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神經都繃緊了。
祁楚星出來的時候談妄已經做好早餐了,是小餛飩。
“你不困嗎,早上做這個很麻煩吧。”祁楚星頭髮還半濕着,喝了一口熱湯,笑着說,“好吃。”
談妄吃不下,一直盯着他看,“祁楚星。”
“嗯。”祁楚星彎彎的眼睛看着他。
談妄試圖從裏面看出點什麼,但是沒有。
睡醒之前他還在擔心祁楚星跟他冷戰,想着該怎麼哄。
可祁楚星卻把他自己放的很靠後。
“祁楚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亂想了,我給你治腿和喜歡你,這不衝突也不是什麼演戲。”
“我不至於這樣演,喜歡你捨不得你難受,心疼你可憐你,全都基於我喜歡你。”
“你在怕什麼。”談妄問他。
祁楚星咬着小餛飩,眼睫微微耷拉着,咽下去才溫吞吞地說:“不怕什麼,昨天晚上是有點難受。”
“可能是這幾年治腿治得心煩,涉及到這方面就會不舒服,不針對誰。”
他說話很慢,字字斟酌很認真。
“昨晚是有點不高興,覺得你可能不是真的喜歡我,無論如何,治腿肯定是一方面,對吧?”
談妄認真地看着他,語氣溫沉:“對,我想治好你,想看着你站起來。因為喜歡你。”
祁楚星笑了一下,眼神亮亮的,“所以我沒生氣,都是為了我好,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又沒害我。”
“就算不喜歡你也沒關係?”談妄語氣嚴肅,“你再說一遍。”
“真的沒關係。”
不知道怎麼養成的這種習慣,總愛退一步。
說著赤城的真話,擺出前進的態度,不卑不亢不遮不掩,然後後退。
到底是誰比較理智,談妄現在也不確定了,他被祁楚星氣得頭疼,再看祁楚星反而一臉冷靜。
“今天的工作重要嗎。”談妄說著站起來。
“還好,怎麼了?”
“請假,你今天出不了門了。”
祁楚星看着他。
談妄俯身雙手壓在輪椅扶手上,緊緊盯住祁楚星的眼睛,“我看還是慣的,喜歡你這件事重不重要,我幫你想想。”
人被扔到床上,木茶香的信息素很快遍佈房間的每個角落。
祁楚星最後是昏過去的,什麼時候洗的澡都不知道,全身軟塌塌的沒了反應。
“水……咳咳……”
談妄把人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喂他喝溫水。
祁楚星嗓子哭啞了,說了句話沒聲音只有口型,喝完水又倒在談妄懷裏睡著了。
談妄摸着他的體溫,是正常的。
雖說是折騰了點,但他沒亂來,全身很多牙印,脖子上乾乾淨淨的。
祁楚星其實醒了,但是腰酸腿軟,蜷一下手指都難受。
睜眼看了看窗外,天快黑了,好像下雪了。
正看着,額頭覆上一隻手來,緩慢摩挲着,他閉了閉眼,耳朵有點紅。
過了一會兒,談妄的手機響了。
祁楚星能聽到內容,是在叫他回去,又有幾台手術。
“知道了。”談妄動作輕慢地下了床,“我說的治療方案你跟家屬溝通好了沒……”
打電話的聲音小了,談妄出了家門。
祁楚星往被子裏縮了縮,把腦袋藏進去,全身都乏,動一下就難受。
他臉頰燙熱,吐了口長氣。
實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捂在熱乎乎的被窩裏,祁楚星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睡著了。
後來是被談妄晃醒的,談妄把他從被子裏拎出來,“醒醒,先吃飯。”
祁楚星靠着他,眼皮挑開一道縫又閉上了。
談妄讓他靠好,身側還墊了靠枕,“哪兒不舒服嗎。”
“哪兒哪兒都不舒服。”祁楚星聲音還是啞的。
談妄親了一口他的額頭,“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了。”
事情也不算解決,但就是用另一種方式過去了。
談妄又陪了祁楚星兩天,然後回國了。
祁楚星一個人在家裏覺得有點冷,尤其是晚上睡覺。
被子總是捂不熱,放了兩個暖水袋進去才能好點。
晚上繼續拼樂高,工作不忙的時候,他能在家裏拼一整天。
談妄這次走了很久,快一個月了。
他們有時差,談妄做手術的時候祁楚星在睡覺,等他睡醒了,談妄也該下手術室睡覺了。
視頻的時間一般在中午。
祁楚星沒有主動打過,他怕打擾到談妄。
“這麼黏媳婦好嗎?談院長。”翟哲笑着說。
談院長做了這麼久的手術,換了衣服等飯的時候都能打個視頻。
談妄不搭理他,看着視頻里的人,“吃飯了嗎。”
“吃了麵條,你吃了嗎。”祁楚星在拼樂高。
“正要去吃,想我了嗎。”
“呦呦呦!”翟哲捂着耳朵,“聽不下去了啊!”
祁楚星抿了下唇,透過屏幕都能看到飄紅的臉頰。
談妄不欺負他,說:“我想你了,楚星。”
“那邊下雪了嗎。”祁楚星問。
“沒下,你把手機拿近點,看不清眼睛了。”
視頻了十幾分鐘,談妄就得吃飯繼續看病例了。
在一起的時候祁楚星愛問他什麼時候走,但分開后不喜歡問什麼時候回來。
還是覺得,談妄可能不會完全屬於他。
轉眼就到了十二月中。
祁楚星今天回家很早,司機還是把他送到小區門口,他自己轉着輪椅進去。
路上的積雪都被掃到了兩邊,輪椅不會打滑。
瘋跑的流浪狗一看到他就衝過來,今天有四隻,都在沖他搖尾巴。
祁楚星從包里拿出罐頭,“今天給你們加餐,吃完趕緊找地方躲着,很冷。”
他沒事幹,今天不想早早回家,等流浪狗吃完后,他把垃圾丟掉,搓了搓快凍僵的手指,唇邊散開一團一團的白氣。
往年的今天他都不在這邊。
平時沒有勇氣,只有今天想完成自己一個願望去見見談妄,跟他一起過。
很多年了,他的生日願望都是同一個。
不過今年就不了,有點尷尬,不能像之前那樣假裝偶遇了。
天已經黑透了,路燈亮了,照在路邊的積雪上反着白光,一眼看過去,亮閃閃的一片。
祁楚星看着圍着他轉圈的流浪狗,點着它們的腦袋教育着,“你們快找地方睡覺,今天會下雪,大晚上不回家瞎轉悠。”
“你呢,大晚上不回家瞎轉悠什麼。”
忽然響起的聲音把祁楚星嚇一跳,他連忙回頭,身後不遠處有個穿黑色大衣,身材高大的人走了過來,臉色掛着溫和的笑容。
談妄?他怎麼來了?都沒提前說。
談妄走過來,“大老遠就看你在這兒坐着,幹什麼呢這麼冷不回家。”
“喂狗。”祁楚星有點呆,“你怎麼來了?”
“想你了就回來了。”談妄去抓他的手,冰塊一樣涼手。
他把祁楚星的手塞進自己口袋,彎腰親他,含糊地問:“吃飯了嗎。”
“還沒。”祁楚星沒說自己生日,談妄應該不知道。
談妄扣緊他的後腦勺深吻着,昏黃的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親密相擁,“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