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風間霞的困境
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從內毫不費力地抬起了捲簾門。雖說位於商業區的位置,但這個連第一道曙光都還沒有抵達的時間,街道還是十分冷清。女子將店門拉開,看板放好,深深吸了一口氣——
雨後清晨的寒冷氣息讓人瞬間清醒過來。從口袋裏拿出發繩,將亮麗的黑髮以高位扎在腦後,霞“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幅度誇張地拉伸和下腰,同時還有幾下叫人眼花繚亂的踢腿和肘擊。對於一些疏於鍛煉的人,這幾下下來恐怕是要連老腰都閃了,但是作為忍者,這樣的活動連熱身都算不上。
雖說條件不允許,但這兩天的生活還是太懈怠了。這樣想着,風魔家最後一位忍者臉上不禁浮現出痛苦的神色:現在的形勢和立場已經不允許她再進行以前那樣地訓練了,每每想到這裏,胸口就不由得浮出隱痛。不行,不能這樣,我已經決定不再回憶過去的事情才是。
重新提振精神,普通的東國少女風間霞開始了她每早的日課:拿出放在店門后的長條掃帚,開始打掃店鋪前的衛生。當然,這個過程時常因為效率過高而導致她會忍不住順手把街邊其他店鋪門口的衛生一同承包,這為剛來到此地的霞帶來不少好評。
也因此,這家由紫經營(至少是挂名經營)的店是整個區最奇怪的美容美髮店鋪。開門開得比早餐鋪子還早一些,但客流量卻幾乎和冷門書店相當,全龍門恐怕也獨此一家。
龍門是一座人口構成極其複雜的城市,來自全泰拉的三教九流之士齊聚於此,其中東國人士或族裔絕對不少。據紫姐說,在不少他們的聚集區,可以從出生到入殮都只說東國話——很難想像那些地方是多麼閉塞,或者商業服務多麼齊全,不過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對於紫的鋪子來說只會一門非本地語言是絕對不夠的。
霞經過幾天時間的洗禮已經冷靜了不少,但清閑下來時還是會對自己所見聞的事情感到震驚:黑髮的,黃髮的,金髮的,紅髮的,藍發的……幾乎不敢相信人的發色可以如此多樣,幾乎比她見過的鮮花花色還要豐富。
千奇百怪發色的客人說著不同語言來到店裏,有些似乎是遠道而來:隨他們一起進門的風中是霞無從思考的遙遠氣息。這些人到此只有一個目的:來找此處不幾乎管事的老闆,紫。
這位待自己如姐姐一般的女士絕對有着不小的能量。這些客人到來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招牌上寫明的服務,大部分時候不出幾句話就會滿臉沮喪或是若有所思地離開,只有少部分人合坐上紫身前的那張椅子。
老闆這時便拿出剪刀,一面低聲交談一面施展宛如術法一般的高超技術。當客人帶着嶄新的形象和他們想要的回答離開時,紫那魅惑的身影和晃動的狐狸尾巴在霞心中的形象就更危險了幾分。
紫曾看着不作言語的霞,調笑一般問道,“你不問問我,他們到底來找我做什麼嗎?”
霞低垂下目光,做出回答:“您不說的事情,我便不會問。”
紫頗為遺憾地嘆道,“是嗎。”似乎是又想起什麼,說道,“中水的阿發前段時間跟我說了另一個人,他曾經的回答也跟你一樣。”
“……”
“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就是你們這樣願意做好自己事情的人,最後才能做成超乎想像的事情。不過你這一板一眼的地方就跟他不一樣了,一點都不可愛。”紫無奈地笑了笑,說出了那個名字:
“上一個這麼說的人是‘酒神"江偊,雖然他明顯志不在此,但他毫無爭議地就是現在龍門極道界的超新星。”
一邊回憶着記憶之中的瑣事,霞動作迅速地打掃着衛生。這個時間是她每天最放鬆的時刻:趁手的工具和熟悉的工作,以及切實能夠帶來的成果,佩洛族姑娘十分享受這一切,可惜她過於熟練的工作馬上就會結束。當冬日的太陽開始升起,霞進店門將掃除工具收好,開始今天要攻克的第一個難關。
語言課。
只會一門非本地語言是絕對不夠的,正因如此霞才發瘋一樣逼自己學習炎國話,至少把龍門地區的方言學個七七八八才行。然而這個過程對於已經過了學習的最好年紀的霞來說實在有些痛苦,好在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十分善於學習的人做指點。
沈墨小姐,自己在店裏的同事,也是店裏實際意義上的頂樑柱。如果不是她在,那麼這間美容院可能會變成一間生意極少而怪異的“不正經場所”——霞自然相信紫的手腕足夠經營起這家店,至少是讓這家店長久地在這裏開下去,但具體是以什麼形式運營實在是叫人不敢細想。這種情況得以避免發生,最主要的因素是店裏有沈墨這樣一個靠譜的店員。
經營,推銷,記賬,整理和美髮的業務工作,在霞的眼裏這幾乎是一個全能的超人,更別提這個每天連軸轉的超人還能抽出時間來用東國語指點自己學習語言和外面世界的常識了。對於人生地不熟的霞,這個親切可靠沒有架子的薩卡茲姑娘就是女神大人的代名詞。
此刻霞正在遵循女神大人的指導,用早上記憶力最好的時間練習龍門話。一邊打開昨天的筆記,霞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腳地打開了那個叫做“復讀機”的精巧儀器,沈墨自己給她錄製的龍門話口語入門磁帶開始播放。
“第四節。”
霞跟讀錄音,慢慢記憶着新的語言和發音技巧——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繃緊了背上的肌肉。
“早上好,紫姐。”霞用最快的速度停下播放,十分規矩地轉身打招呼。“昨晚的雨已經停了。”
“早上好。”紫邁着慵懶的步伐走下樓來,輕輕打了個哈欠。“學習真用功,看來不過幾天我就能當一個全職的甩手掌柜了。”
“……還請您更努力一些工作。”霞看着自己不靠譜的老闆,提出了微小的抗議。
紫微笑着甩甩手,“好的好的,我會努力的。”說著,她毫不在意地將後背暴露給霞,在櫃枱一角尋找自己的酒壺,“另外,右手可以稍微放鬆一些。”
霞的耳尖抖了一抖,輕輕鬆開反握住鉛筆的右手,要不是木頭的拉伸性比較好,此刻鉛筆已經在她手中折斷了。
紫頭也不回地問道,“還沒有恢復嗎?”
“……是的。”霞不自在地把手背起來,她並沒有和紫交代過她的過去,紫也不曾打聽,那位閣下也沒有泄露過這樣的信息,但她還是感覺什麼都瞞不住紫。
作為忍者,她患上了足以致命的無解之症:她失去了方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