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 丑

倒在血泊中的妖物徹底失去聲息之前依舊瞪大雙目，不肯瞑目。

在他的不遠處，天權垂眸注視着自己沾滿鮮血的拳頭，怔怔不語。

見他神情不太對，白清稍微調息了下，然後走到他身邊，問道：“第一次殺人么？”

“也不算……”天權張了張嘴，神情有幾分呆怔，“在這之前，我也擊倒過好幾個像這個男人一樣被妖魔化的人。”

但如此血腥的場景卻是第一次遭遇。

默了默，白清稍稍墊起腳拍了拍他肩膀，有些拙劣的安慰道：“他們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即使能活下來，表世界和里世界也不一定能接納他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人和人之間尚存這種心理，更何況是不同種族呢？即便是簽了和平協議的妖族，天師協會和散修也未必每個人都能夠平等對待它們，衛舜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返祖為半妖的儲稚雙同樣是個鮮明的案例。

退一步說，以衛舜的性格行為來看，這些妖魔化的人類最終會有什麼結果誰也說不準。

結束在這裏對他們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天權聽了苦笑着搖了搖頭，“雖然他們傷害過很多生命，也間接害了很多人，但我……並不想和他們一樣。”

如果可以，他不想成為和他們一樣的劊子手。

他的話讓白清默然片刻，最後微微一笑，“幸好你不是一個人。”

不僅天權，她、徐芷歆和七星，他們這些同樣拿起刀，也遞給別人刀的都不是好人。

天權愣了愣，旋即笑了起來，“是啊。”

以後下地獄了至少還有人能做個伴。

“話說白小姐的身體不要緊嗎？”

聽到天權的問話，白清略微沉吟了下，說道：“坦白說損耗很大，現在光是站着都覺得累，你應該也差不多吧？後面如果還遇到玄這樣的敵人的話我們恐怕會陷入險境，我建議儘快和徐芷歆他們集合。”

天權沒有任何異議：“好，那就和老大他們匯合吧。”他的情況雖然比白清要好一些，但也消耗了大半的力量，如白清所說，要是再遭遇玄這種等級的敵人一定會是苦戰。

做好決定之後，天權拿出一張白色符紙將其點燃。火焰中的符紙逐漸改變形態，最終化成一隻小巧玲瓏的白蝶。

“引路，目標01。”

收到命令的白蝶拍動翅膀，在半空中打轉了兩圈后便朝着某個方向飛去。

旋即天權側首對白清道：“走吧，它會帶我們找到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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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徐芷歆抖了抖身上的碎石塵土，臉色有些難看。

“徐姐先站遠一點吧。”開陽神情嚴肅，虎目緊鎖在前方不遠處一身白色燕尾服的青年男子。

瑤光與他並肩而立，咬牙不耐煩地道：“這個傢伙的能力真是麻煩。”

話音落下的同時，對面的男子身上再次分裂出兩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好噁心！”瑤光搓了搓身上冒起的雞皮疙瘩，一臉嫌惡。

每一次分裂，他的身上都會猛地隆起兩顆大肉球，緊接着肉球里鑽出一個完整的人，這一幕看起來確實就像災難電影中的變異生物，有些滲人。

“畢竟是衛舜手下的大將之一，沒點本事可說不過去。”抵擋住三記攻擊，玉衡稍稍鬆了口氣說道。

根據他們調查，有着陰陽臉的禍和無限分裂能力的西弗是最早成為衛舜親信的兩人，不過後者的身世似乎比較特殊，並沒有得到衛舜的賜名，而是用着本名一直在其手下活動。個中內情天璣費勁了全力也沒能探查出分毫，這讓七星眾人對西弗這個人抱有的警惕度更高。

更令人錯愕的是，西弗的分裂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就像國外某部英雄大片里的設定一樣，是個變種人，在衛舜的手下中稱得上鶴立雞群。

“鄙人並不怎麼喜歡過於血腥的場景，幾位如果不想受虐，還是老老實實的投降比較好。”西弗們拄着手杖異口同聲。

聽了他的話，開陽率先啐道：“呸！孫子，誰投降還不知道呢。”俗話一脫口，因為佛術而顯出的佛性聖潔當即消失殆盡。

摸了摸帽檐，西弗語氣平和：“儘管一試。”

他十分自信，甚至可以說得上自負。

被他話里隱含的些許輕視激得頭腦一熱，開陽忍不住想衝上去，卻被徐芷歆一言制止。

眼神盯着對方，徐芷歆輕輕彎了下嘴角，淡聲道：“人體的細胞分裂是有次數的，雖然你的資料和本人說是“無限”，但我認為可能性並不大。”

“哦？怎麼說？”

“你真做得到的話衛舜還需要大量招募手下嗎？”徐芷歆聳了聳肩，“你只要花點時間分裂成幾千幾萬，甚至上億人，別說這個國家了，世界被你統治都是有可能的。當然了，我這麼說過於誇張了，不過大量分裂能做的事情確實不少，衛舜卻沒有讓你這麼做，為什麼？那個男人可不會放過任何有利用價值的人或物，說明你的能力是有局限的。”

西弗沉默片刻，發出一聲輕笑，“徐女士不愧是我主的知己。”

聞言，徐芷歆直接黑了臉，“別把我和那個傢伙相提並論，只會讓我打心底深處感到不快。”

她欣賞衛舜的能力天賦，但並不代表她喜歡聽見或看見自己的名字和那種人渣並列，何況這個人渣還壓在她頭上數年。

“您該感到榮幸。”西弗稍稍歪了下腦袋，語氣已經有了幾分陰沉與不悅。

“嗤，榮幸？狗都嫌棄。”

徐芷歆不假思索的嘲諷尾音還沒消散，眼前的白色燕尾服青年周身陡然爆發出一波強勁的烈風，險些把他們幾人吹飛了出去。

幸好瑤光及時擺出陣法，架了一層凝實的結界。

風暴剛停，密集的異動聲緊接着響起，十多個西弗手握變得鋒利如刀的手杖，朝他們疾沖而來。

細長的手杖在西弗們的手中猶如跳舞一般輕巧揮動，一道緊隨着一道，很快就把瑤光的結界劃出了數道裂痕。

“這個男人手上拿的不是普通的手杖……大概是某種法具。”感知刀刃劃在結界上殘留的靈氣，瑤光皺眉說道。

“那位女士說得沒錯。”本體的西弗挽了個劍花，把鋒刃置於左手掌中，用食指指腹輕摩兩下，“這是用某樣已經損毀的古老法具的碎片重新鍛造而成的武器，威力雖然比不上原型，但是……”猛地朝地面揮去，只見被鋒刃劃過的地面已然多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輕易切開物體的力量還是有的。請諸位小心，這劃在血肉上有可能就直接割下來了。”

徐芷歆微一挑眉，“謝謝你的友善提醒。”

話音落下的同時，滿是裂痕的結界再一次恢復原狀，並且把圍繞在結界周圍的西弗都彈飛了出去，緊接着，一道身影如同炮彈一般爆射而出，徑直朝西弗的本體攻去。

壓迫感近在咫尺時，西弗頭也不抬地揮動手杖，只聽“叮”地一聲，下一秒，他被猛地擊飛出去。

在半空中調整好姿態，西弗穩穩落地，望向打飛自己的開陽，沉聲道：“早聽聞佛修有着金剛不壞之身，沒想到鄙人今天有幸一見。”

此時的開陽渾身散發著金光，皮膚是暗金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個銅人。

右腳猛地發力，他握緊拳頭，朝西弗再一次發起進攻。

西弗自知和對方硬碰硬沒有什麼好結果，急速後退，並揮動手杖阻攔開陽近身。可他先前才引以為豪的武器劃在開陽身上竟只有淺淺的白色划痕，轉眼就被佛光治癒了，連傷口都算不上，這令他的從容有了些許龜裂。

敏銳察覺到他的異狀，徐芷歆揚聲嗤笑：“怎麼了？難道你害怕了？剛才不是還很囂張嗎？”

聽到她的挑釁，西弗緊了緊手杖，沒有吱聲，而是專註應付開陽。

徐芷歆彎了下嘴角，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那種輕易就能激怒的對象，因而打從一開始就沒抱什麼希望。這些年她潛伏在衛舜身邊收集到的資料可不少，像西弗這種左右手一樣的存在自然是調查得仔仔細細。筆蒾樓

他不僅能夠分裂自身，還能夠把本體受到的傷害轉至分//身身上，坦白說，確實是一個棘手的敵人，但是那不代表沒有應對之策。

從遭遇到現在，徐芷歆發現西弗製造分//身的速度已經慢了許多，不再像最初一樣，一次就能分裂出兩個分//身，分//身再繼續分裂出新的分//身，現在的西弗，每隔固定時間差才能分裂出一個分//身，並且這個分//身不會再分裂出新的分//身。

估計是要到極限了。

他們目前擊毀三個分//身，現場除去本體，還剩下三十八個分//身。

每隔三分鐘會有一個新分//身出現，時間還有漸漸延長的趨勢。

她數了數，分//身最多達到七十九個。單看數量的話確實挺驚人的。

只不過分//身比起本體似乎要弱上許多，雖然長得一模一樣，還會說話，但是行動上卻多了兩分機械，手腳偶爾會出現輕微的不協調。

這麼看來，缺點也不少了。

而且此時此刻，西弗的弱點也已經顯露了半分——只要壓制住本體，應該就不會有新的分//身出現了。

當然，以防萬一，分//身也得儘快解決掉。

有擅長奇門遁甲的瑤光在，人海戰術效用並不大，整個房間的地形都在她的操控下變得猶如迷宮一般迷幻，甚至能夠預測分//身們下一秒前進的方向。

開啟死門的瑤光某方面來說要比開陽和玉衡更具危險性。

死門為凶，刑戮爭戰，捕獵殺牲[1]。

西弗顯然也注意到了，眼見分//身一個接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倒下，面具后的臉色鐵青，他發出一聲低吼，靈氣再次爆發，震開了緊追不捨的開陽。緊接着，殘餘的分//身宛如被吸走了一般，倒飛向本體，在碰到本體的剎那變回肉球，粘附在上面。

待分//身都回歸后，西弗的本體開始產生了變化。

他的身形肉眼可見的變大，肉球逐漸縮小，最後形成疙瘩一樣的水皰。六隻手臂分別從肩側和腰部穿出，頭部左右也分別長出了一個頭，原本姿態優雅的男子陡然間變成了怪物，撐裂的衣物下是可怖虯實、佈滿神經的肌肉，扭曲變形的面具正如他此時異樣的身姿。

瑤光嚇得面色發白，手中的六壬壬盤差點掉在地上。

一手遮住瑤光的眼睛，徐芷歆一臉嫌棄地道：“太丑了，無法直視，好想看小姐姐洗洗眼睛。”

聽到她這句不合氛圍的話，原本錯愕驚恐的三位七星頓時冷靜了下來，心底同時想道：不愧是老大！

“你們全部……都得死！”西弗尖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