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如今夜,我去您屋裏……
曲長凌回頭,就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向沈子俞。短短几個時辰不見,這小少爺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真當他不會出手?沒完沒了了是嗎?
不知道是哪種火氣沖的腦袋一陣生疼,曲長凌伸手過去把住了沈子俞的手腕,兩根纖長的手指搭在對方脈搏的位置,靜了片刻,他皺了皺眉,還是不確定的問了一句:「讓你思過的時候,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沈子俞一時間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等反應過來,他有些詫異的問道:「師尊,您不會以為我被人下了葯吧?」
曲長凌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若不是這樣,怎麼那麼能鬧騰的一個小狼崽子,突然就變成了乖順可愛的小兔子呢?
沈子俞噗嗤就笑了出來。
搖了搖頭,他說:「我沒吃藥,就是剛剛睡着的時候,做了個長長的夢。」
曲長凌眉間皺痕加深。
讓他思過反省的時候他自己偷偷睡覺,這確實是沈家少爺能做出來的事了。況且自己過來檢查的時候,這傢伙不是也剛醒過來嗎?
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沈子俞,曲長凌乾脆順着他問道:「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沈子俞垂了眸子。
上輩子的那些爛事,他是真的不想再去回憶起來了。反正只是個夢,那便避重就輕的給了個答案,他說:「我夢到了我入魔了,然後死了,人人喊打,他們還要把我鞭屍,挫骨揚灰,讓我魂魄跟着一起消散。」
「結果你一個人逆天而行,殺了所有要欺辱我的人。過去收了我的屍體,用你的壽命為引,換我躺在那裏,屍骨百年不腐。」
「百年之後,你做了陣法,毀天滅地換我永生不朽。然後……」
「然後你自己死了,我就醒了。」
沈子俞說到最後,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這一次眼睛裏匯聚的,不是方才那種激動和喜悅的淚水。而是他沉澱了百年,靈魂沒辦法哭出來的眼淚。
他低着頭,咬着嘴唇。
明明他現在沒有做錯那麼多的事情,可光是回憶一下,那種痛苦就遍佈全身,讓他喘氣都變得無比困難。
就在這時,微涼的觸感再一次出現在了臉頰。曲長凌屈指幫他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然後難得放緩了聲音,他說:「你放心好了,這麼蠢的事情,我不會去做的。」
沈子俞猛然抬頭。
他一時間沒明白過來,對方口中說的「蠢事」,到底是指一人斬千人只為幫他收屍,還是說最後獻祭自己去換他重生。
確實,不管哪個都是蠢到了極致。
但這種話從曲長凌嘴裏說出來,還是讓沈子俞眼淚成行,鼻子又酸了幾分。
不許你說他蠢。
哪怕你就是他,你也不能這樣說。
沈子俞特別想開口反駁。
可是話沒說出口,曲長凌就已經淡淡的繼續道:「只要你乖乖的在我身邊,我就能保證沒人敢欺負你。你說你死了,我替你收屍?我跟你保證,想讓你死,必須踏過我的屍體。況且就算是我死了,也沒人能動你。我會和所有妄圖欺負你的人同歸於盡,你永遠都很安全。」
明明是這種瘋子一樣的言論,曲長凌說的卻好像早就想通透了一般,平靜而又認真。
說完之後,他還溫柔的揉了揉沈子俞的腦袋。
看着小傢伙眼睛裏的淚水停止,曲長凌慢慢的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不怎麼明顯的笑容,他說:「有時間去做這種無聊的夢,不如好好修鍊。擦擦眼淚,一會兒去跟你大師兄道個歉。他人不壞,就是軸得很。你們身世差距太大,他看不慣你的行為作風,也可以理解。」
沈子俞趕忙點頭。
他不討厭他的大師兄,或者說對這個傻乎乎直愣愣的男人,還頗有幾分親兄弟都難有的信任。
因為他記得很清楚,上輩子他入了魔,這個大師兄都沒有要討伐他的意思。他總是不停的說,說沈子俞是個好孩子,他心眼不壞,會入魔也一定是有原因。
他讓大家等等,說他去問問。
可是到頭來,也沒人願意等,沒人願意相信罷了。
往事浮上心頭,又被沈子俞努力壓了回去。眼看着曲長凌轉身要走,他趕忙追了過去,開口問道:「師尊,我一會兒去給大師兄道歉。不過你的侮辱真的就到此結束了嗎?要不今天晚上,我去你寢宮……」
「嘩啦」一聲,院門口傳來的響動打斷了沈子俞的話。
他略有些憤怒的回頭看過去,就見到剛剛還在想着的大師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那裏。
他個頭很高,身材魁梧,長得容貌不錯,倒是有些民間武俠話本里,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的大俠的樣子。
此時此刻,他獃著一張臉,雙手還橫在身前。剛剛抱着的托盤落在地上,裏面滾出來了幾個包子,這也是剛剛鬧出動靜的物件了。
意識到方才的對話被人聽見,曲長凌臉色立刻就變了個樣。
可不等他發問,一旁的沈子俞反而特別自然的朝他大師兄陳遠鶴開了口。他說:「大師兄,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啊?」
「就是剛剛……」陳遠鶴咽了口唾沫,腦子本來就不是那麼靈光,現在震驚太大,他也就怎麼被問怎麼回答道:「我聽你說晚上要去師尊寢宮,就這時候來的。」
說完之後,他咂了咂嘴。終究還是沒忍住。追問了句說:「小師弟,你沒事幹,入了夜去師尊的寢宮做什麼啊?」
「幫師尊做按摩。」沈子俞回答的特別流暢,他說:「師尊說他這幾天腰背不太舒服,我就說我家有按摩的師傅,給我教過些手段,我想給師尊按按。結果他不同意,大師兄正好你來了,快幫我勸勸他吧!」
沈子俞這理由簡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陳遠鶴一聽,原本還有些糾結的面色立刻就變了個樣。他大義凜然的上前兩步,直接對視着跟他差不多高的曲長凌,毫不退讓道:「師尊,小師弟他說的對!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那必須要儘早治療才行!小師弟既然有手段,您就別客氣!今天晚上我監督他去找您,我也相信小師弟,這種事情他不會含糊的!」
沈子俞看到陳遠鶴如他所願當了個幫手,立刻眉開眼笑不住的點頭。
曲長凌氣不打一出來,但是又沒辦法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能攥了攥拳頭,狠狠瞪了沈子俞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等到人離開了,陳遠鶴才有些摸不到頭腦的看向沈子俞:「小師弟,師尊這是怎麼了?看起來很不高興啊?」
「沒什麼,又是被我氣到了唄。」沈子俞聳了聳肩,他說:「他讓我在這裏反省,結果我睡著了。還說能幫他治療他的疾病,他可不就面子掛不住了嘛?」
沈子俞這大少爺滿嘴跑火車習慣了,謊話說起來一筐接一筐,讓人根本分不清虛實。
陳遠鶴又是個耿直的人,沈子俞說什麼他信什麼,所以聽完了全部,他是一臉震驚。
甚至不知道應該先訓這小師弟違抗師命偷偷睡覺,還是應該關心一下被氣得不行的曲長凌了。
兩人相顧一眼,陳遠鶴沉默不語。
沈子俞倒是露出了一個揶揄的笑容:「不過大師兄,你過來這裏做什麼啊?莫非是怕我反思太久餓肚子,還專門給我帶了吃的?」
他說著,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地上的筐子。
陳遠鶴也不隱瞞,點了點頭,把包子給沈子俞拿了過來。他說:「小師弟,你修為還低,沒到辟穀的時候。今天跟我爭,我也不氣你。師尊他讓你受罰我沒辦法,但是飯你得吃,別餓着肚子。」
沈子俞咧嘴一笑,抓過包子塞嘴裏就是一口。
然後他繼續問道:「還有啊,大師兄你剛剛聽到我說話,怎麼反應這麼大?是想到了什麼不該的地方?」
他這麼說,原本只是為了試探一下。
可沒想到陳遠鶴的臉立刻紅了個徹底,結結巴巴的應着說:「不是,我……」
陳遠鶴不會說謊。
沈子俞一直都知道。
大笑着拍了拍陳遠鶴的肩膀,沈子俞問道:「大師兄你說實話吧,你是不是對師尊有什麼非分之想啊?」
「那當然沒有!」陳遠鶴急着否定。
似乎是覺得自己光這樣說沒什麼證明的力道,他猶豫再三,還是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你二師兄前些日子下山,從山下花樓裏帶回來了幾本書。其中有一本就是男人和男人那個的,小師弟你懂我意思?」
陳遠鶴說的快要尷尬死了。
可他沒想到,沈子俞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眼睛立刻就閃起了光。他拍着陳遠鶴的肩膀,不停催促:「大師兄!師尊他說我不用反省了,快讓我看看那本書!我好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