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毀了自己,換他永生
暮色微沉,修真界第一門派水雲宗里,掌門的宅院掛滿了紅綢和喜字。屋子正中,同樣鋪了囍字被褥的床鋪上,修真界第一魔頭沈子俞就躺在那裏,雙眼微瞌,神色平靜。
這一幕若是被旁人看去,絕對會驚的合不攏嘴。不只是因為正邪不兩立的身份,還有沈子俞心口位置那一片殷紅,和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那是被一劍穿心留下來的血痕。
在他身邊,掌門曲長凌身着同款的紅色喜服,平日裏冰冷的眸子難得溫柔似水。他忽略了沈子俞胸口無法乾涸的血跡,抬手幫人理了理鬢角的碎發,然後低頭過去,啄吻了一下沈子俞冰涼的唇瓣。
手指愛憐的一次又一次的撫摸着沈子俞的臉頰,似乎是要將這張臉永遠的印在自己心裏,那樣的虔誠又認真。
曲長凌不知道,就在他身邊,沈子俞的靈魂漂浮在半空,正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曲長凌是他師尊,他入魔之前的師尊。
可他活着的時候對曲長凌的印象,一直都是這傢伙兇巴巴冷冰冰,反正一點兒都不像是會喜歡他才對。
結果他被人一劍穿心,正道屠魔無不拍手叫好的時候,替他收屍的人是曲長凌。
放棄了仙途,用自己的壽命為代價,給他吊著最後一口氣,讓他處於這個說死不死狀態的人還是曲長凌。
從那時至今,已過百年。
曲長凌不愛說話,就算是眼睛裏的愛意快要滲出來了,他也始終沒有說過一句喜歡。
但這房間裏的紅綢是他掛的,每一張囍字又都是他貼的。
沈子俞看過了他的每一個動作,最後也只能無助的漂浮在他身邊,用他永遠也聽不到的聲音呢喃:「你這麼喜歡我……幹嘛不早點說出來啊……」
他看着曲長凌研究陣法,看着他佈陣施咒。曲長凌謀了個長達百年的大局,今天就是收局的時候。
又是低頭一吻,曲長凌起身去了門外。
看了看天空,他長劍割破自己的手指,以血為陣,一邊畫,一邊喃喃念道:「今日我曲長凌以己為引,祭天地萬物所有生靈之魂魄,換我徒兒沈子俞魂歸……」
「師尊……」沈子俞看着他的樣子,心裏越發的不忍。他知道自己的聲音對方聽不到,可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師尊,罷了……不必這樣的……」
曲長凌繼續念咒。
咒起之時,天地驟變,萬物悲聲衝破天際。
紅光乍現,周圍的一切開始崩塌。本來是念咒的曲長凌也猛的噴出了一口鮮血,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回頭看向床鋪上的沈子俞。
動了動唇,終究是沉默着露出了一個悲傷至極的微笑。
這陣法以他而起,不管成不成,他都必死無疑。
沈子俞的靈魂下意識伸手去扶他,結果半透明的靈體穿過曲長凌的身體,他什麼也沒抓到。
沈子俞愣了一下。
而就在這時,曲長凌朝他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沈子俞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然後他愉快的笑了起來:「師尊,人之將死,您總算是能看到我了啊?」
「沒關係,你獻萬物之靈,我雖是遊魂,也是其中之一。」
「你陪了我百年,守了我百年,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所以下面的路,咱們一起走吧……」
沈子俞說到這裏,再一次伸手,這是他第一次握住了曲長凌的手。
師尊…… 這輩子欠你的那些情,到了陰曹地府,徒兒會好好的回報你的。 … 沈子俞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猛的睜開雙眼,陽光刺的眼睛有些難受。他抬手去擋了擋,在明暗交錯之中,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步步朝他走來。 和記憶停止前的紅衣不一樣,沈子俞認真的回憶了一下,這是他尚未入魔,他們水雲宗也還沒有變成天下第一的時候,曲長凌最愛穿的那件白底紋雲的長衫。 長發垂在身後,那張俊美如神邸的臉永遠板着,看不出是喜是怒。 沈子俞的思緒還停留在那陣法開啟的瞬間,於是下意識朝他揚起笑臉。 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曲長凌就皺了皺眉,先一步開口說道:「沈家小少爺,入了我門下,就得改掉你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習慣。教你和同門好好相處,你頂撞大師兄。現在讓你在這兒反省,你倒是打起了瞌睡。是不服我做你師尊,無法無天了是嗎?」 沈子俞一愣。 這對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從記憶深處翻找了好一會兒,他才猛的瞪大了眼睛。帶了些猶豫,他小心翼翼的沖曲長凌問道:「師尊……我現在入師門多久了啊?」 「連這事情你自己都記不住,還要讓我幫你想嗎!」曲長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對着他的問題,還是給了回應道:「了,這裏你幾乎天天給我惹事兒。若是待不住,就趁早說。我們門派小,也留不住你這種大少爺。」 曲長凌是真的怒了。 話說完,一甩袖子,他轉身就走。 結果才剛剛走出去了兩步,手就被人從身後抓住。溫熱的感覺傳到掌心,燙的曲長凌猛的收手。 詫異的回頭看過去,那天不怕地不怕,桀驁的好像他自己就是天王老子的沈子俞正耷拉着腦袋,手指可憐巴巴的揪着他的衣角。 感覺到曲長凌的視線,沈子俞抬頭過去。兩人對視了一眼,他趕忙開口道:「師尊,我沒有不聽話的意思,師尊別趕我走,我保證以後和同門師兄師姐好好相處,再也不鬧事了,行嗎?」 他語氣里充滿着央求的味道,尤其是那雙大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曲長凌,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彷彿曲長凌再說一句重話,他就能直接哭出來了。 曲長凌被他看的一時間有些心軟,眉間的皺痕平了很多。可是沈子俞這傢伙是真的前科太多,以至於就算心軟,曲長凌還是又問了一句:「怎麼突然想通了?」 「不是突然想通,就是覺得人該誠實一點比較好。」沈子俞笑逐顏開,兩個酒窩就像是盛了蜜的碗,暈開的時候就甜到了人的心底。他說:「其實我做那些事情都是為了引起師尊您的注意,我喜歡您,喜歡了好長時間了,是那種想跟您做道侶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