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砂海沒有新鮮事

砂海中的夜，漆黑不。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只有頭頂的月，與零星散佈在荒漠上的營地中，有些許昏暗的光。

楊帆裹着一身帶帽大黑袍，背着小小的行囊往前方的一個小營地緩步走去。

營地並非人類的營地。

隨着眼前的營火越來越近，一些嘈雜的聲音便隨着風沙鑽入楊烈的耳朵中。

聚集營地口，站着兩個拿着火把與銹刀的「砂鼠人」。它們約一，人形，佝僂着背，臉上佈滿灰色毛髮。

這個聚集地是它們的地盤。

很快，兩隻散發著騷臭味的砂鼠人注意到了黑暗中行走的楊帆。這個穿上鞋接近一米黑袍壯漢讓它們警覺了起來。

「站...吱...住！」

其中一隻獨眼砂鼠人攔住了正要進門楊帆，它的聲音中夾雜着一些恐懼。

楊帆頓住，他熟練的從袍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獸皮，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幾個字，字的上方蓋着一個章。

【自由民】——南部砂海州

見兩隻砂鼠人依然沒有放鬆警惕，楊帆無奈，只得解開自己袍子，光溜溜的身體綁着一層防砂布條，他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只是在腰間綁着一個不大的袋子。

楊帆提起袋子，在砂鼠人面前晃了晃，裏面發出「嘰——嘰」的響聲。

「交易......」楊帆用沙啞的聲音解釋道。

兩隻砂鼠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讓開了道路。

砂鼠人的營地內，有一頂巨大的帳篷，帳篷上掛着一面破損的旗幟，旗幟上面歪歪扭扭寫着一個「黑」字。光亮便是從這個帳篷傳出的。

「7...8...9...」

透過火光的倒影，楊帆數了數帳篷內砂鼠人的數量。從動作上來看，這些砂鼠人應該是在慶祝。

巨大的帳篷旁，有一個小一點的帳篷，裏面沒有燈光，但卻不時傳出些許哀嚎聲，黑袍下的楊帆一愣，但並沒有停下腳步。

.......

「我...親愛的朋友...嗝！這次，你給我們帶來了...什麼？」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砂鼠人，它費勁的勾住楊帆的肩膀，鋪天的臭味和劣質酒精味混在一起，衝擊着楊帆的鼻子。

他是這個營地的首領「黑·扎克」，也是營地中唯一穿着衣服的砂鼠人，儘管它這一身發臭破爛的衣服十分磕磣。

楊帆強忍着想要嘔吐的心情，從腰間袋子中掏出一六色的爬蟲。

黑·扎克眼前一亮，酒彷彿都醒了三分，他一把搶過還在蠕動的蟲子，塞入那張佈滿尖牙的口中，細細的咀嚼着，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黑吉丁、砂蜈蚣、血蠕蟲...」不顧嘴角迸出的蟲漿，黑·扎克給楊帆豎了個拇爪。「這些美味的小爬蟲們一聞到我們身上的氣味，跑得比衝刺的牛頭人還要快！」

楊帆點了點頭，沒有應答。抓這些小蟲子可是廢了他不少力氣。

大砂鼠人接過楊帆的小袋子，舔了舔手中的蟲子汁液，從衣服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小盒。

「今天心情不錯，兩枚下級魔晶，不用找啦！」

黑·扎克從小盒中摳出兩枚指甲蓋大小，發著微光的彩色水晶，丟給楊帆。

魔晶，是「這裏」的通用貨幣，含有魔法能量的美麗晶體。

楊帆搓了搓手中的魔晶，感受到一絲絲的微燙，確認是真貨后，他滿意的將魔晶收入囊中。

「等一下！」

大砂鼠人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楊帆。

「怎麼回事？難道他發現了？」楊帆的心咯噔一跳，慢慢的回過頭。

黑·扎克似乎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他拍了拍爪子，不一會，兩個砂鼠人走近帳篷，它們架着一個人。

一個純種人類孩子。

那孩子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幾塊破布蓋在身上。看不出男女。似乎是受到長期的飢餓與鞭打的影響，他只有一米四左右的身高，臉上佈滿了傷痕和泥土。

「我的朋友。」

大砂鼠人笑嘻嘻的看着楊帆。

「這頭奴隸，是我們這個部族最新一季的頭個成熟的產品，別看這傢伙瘦，去了骨頭也能有二十斤肉呢。」

它無比自豪的介紹着孩子，如同介紹一個令它無比自豪的商品。

「再過兩周，就到南砂海州一年一度的收穫日了，我們部族可以說是豐收啊！」

黑·扎克指了指帳篷外的小帳篷得意的說道：「再過一周，只要將這一批奴隸送到黑鐵堡鎮，起枚下級魔晶！」

大砂鼠人只顧着說，全然沒注意到一旁的楊帆已經握緊拳頭，渾身微微顫抖。

「所以今天，我們挑選了這頭奴隸，舉辦肉食晚宴，怎麼樣，朋友，願不願意做我黑·扎克的客人呢？作為一個月以來，你不斷地為我提供那些小蟲子的禮物。」

扎克得意的說道，彷彿這對於楊帆來說是無上的榮耀。

楊帆本想立刻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但看到那個孩子無神的眼睛時，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見楊帆不做聲，扎克以為他已經默認答應，便揮揮手讓那兩個砂鼠人將孩子帶下去。

此時楊帆的腦海中不斷地掙扎着。

「若是平安帶回這最後兩枚魔晶，便能完成‘魔法陣"，這樣我才有在這個世界的立足之地，楊帆，不能衝動！」

那孩子沒有任何掙扎，像具屍體般被架起，他慢慢的抬起頭，看向楊帆，彷彿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孩子清亮的青色眸子中閃着光。

「嗎的！」

楊帆暗罵一聲。

「住手！」

剛說出口，楊帆就後悔了，帳篷內的十幾個砂鼠人全部看向了他，黑·扎克也愣住了。

楊帆轉頭望向大砂鼠人，從袍中掏出那兩枚他還沒捂熱乎的魔晶。

「既然是奴隸，不知道，這個奴隸你們賣不賣？」

黑·扎克先是有些憤怒，不過在看到楊帆掏出的魔晶后，便哈哈大笑起來。

「朋友，且不說我賣不賣奴隸，就是二十斤白肉，也不止兩枚下級魔晶啊。不過這人類細皮嫩肉的，你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帳篷內的砂鼠人都笑了出來。

雖說砂鼠人並沒有那方面生理需求，也不會用奴隸做那種事，但不代表這些奴隸販子們不知道這種事。

眼看着那孩子即將被再次押下去，心急之下的楊帆再次揮手攔住，不過這一次，他露出了半截胳膊。

一節光滑的，沒有皮毛的胳膊。

「該死！」楊帆趕緊收起手臂。

大砂鼠人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死死盯着楊帆。

「都先下去吧，我和這位朋友還有事要談。」黑·扎克面無表情的驅散了所有的手下，他的聲音中帶有一絲顫抖。

眼看着那孩子又重新被送往小木屋的方向，楊帆鬆了口氣，不過他現在更擔心的是自己。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黑·扎克的話還是充滿了威懾力，帳篷內的砂鼠人不到一分鐘內全部走了出去。

原本熱鬧的大帳內，只剩下楊帆和大砂鼠人。

「你這傢伙...」黑·扎克一字一頓的問道。

「是人類吧？」

楊帆當然是人類，並且，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類。

原本只是個普通人的楊帆，在一次拼裝模型的時候突發心臟病，暈了過去，當他醒來時，便來到了這個充滿了怪物的異世界中。

本以為能依靠自己在地球上所學的知識和技能在異世界打拚出一番天地，但卻被這砂海州的風暴狠狠地教育了一番。

同時，人類在這個世界糟糕的處境也讓他寸步難行。

「奴隸」。

一個楊帆只在歷史書里見過的名稱，在這個世界中卻成了人類的代名詞。就連這些骯髒惡臭的老鼠都能「合法」的擁有和養殖人類。

也多虧這砂海州的魔鬼天氣，讓楊帆能在一具被行軍蟻啃食乾淨的屍骨下摸出一張【自由民】證書。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以人類的模樣同這些怪物們打交道，只能偽裝成怪物，與砂鼠人進行交易。

一個月，終於還是被揭穿了。

「我是不是人類，那和我是個自由民有什麼衝突？」楊帆還是不打算在這裏動手。他拿出獸皮紙在黑·扎克面前晃了晃。

再說了，真的發生衝突，他還真不一定怕這個比他小上好幾圈的怪物，逃跑也沒什麼問題，他只是怕被群毆受傷。

在這個鬼地方，受傷幾乎等於喪命。

「嘎嘎嘎...」大砂鼠人捂着肚子笑起來：「我看你是昏了頭，南砂海州法令第一條是什麼？」

【本州所有法令均不適用於人類】

「雖然不知道一個人類是怎麼長到這麼大個的，但你這傢伙應該會很值錢，說不定還藏着什麼秘密。」

砂鼠人眼中的貪婪幾乎快要溢出來了，怪不得他會遣散部下，想要獨吞楊帆這塊肥肉。

「不說話？哈，讓我瞧瞧你這個人類的樣子。」

黑·扎克伸手打算摘下楊帆的兜帽。

「砰！」

楊帆飽含憤怒的一腳直接踹飛了砂鼠人。

「瞧，瞧你嗎個頭！」

楊帆飆出一句國罵，隨手抄起一根火把便沖了出去。

跑路！

轉瞬間，楊帆就衝出砂鼠人的營地。身後傳出叫罵和追捕聲。

手中的火把成了一桿指明燈，但是楊帆捨不得丟掉它。荒漠中的夜晚，沒有燈光就意味着迷路。

「他就在前面！」

一隊砂鼠人追了出來。

「嗖！」

一根箭矢從楊帆的臉邊擦過，溫熱的液體緩緩的從傷口中滲出。

「該死！」

楊帆眼見身後追兵越來越近，這些身材矮小的砂鼠在荒漠中的速度比他快！它們短小的四肢爆發出極其迅捷的速度，手中還拿着各種各樣的武器。

「不能小瞧異界的任何一種類人怪物！」

血的教訓。

楊帆從袍子中摸出一枚魔晶。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

魔晶在受到高溫、高壓或其他力量的壓迫下，會釋放能量，並伴隨巨大的光亮。

這是楊帆在觀看某個砂鼠部族狩獵時發現的。

釋放能量的方式是燃燒，也可能是爆炸。

楊帆顧不上高溫的灼燒，將魔晶按在火把上。幾乎是瞬間，這枚本只放着微光的美麗水晶突然放出巨大的光亮！

同時，冰涼的晶體慢慢的熱了起來。

魔晶開始發生反應了。

楊帆肉痛的丟下魔晶，轉頭向另一個方向跑去。在這種程度的亮光下，他的小火把亮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大約跑了一刻鐘的時間，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據點，那是一個廢棄的獵人小屋。

楊帆鬆了口氣，但他並沒有停下步伐，抓不到自己，指不定那些怪物會拿自己的人類同胞做些什麼，自己得趕快行動了。

他掛起火把，屋子裏明亮了起來。

屋子的空間並不小，但是擺滿了雜物。

在這片荒漠中，鐵礦幾乎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幾乎每一粒沙子下，都深埋着礦脈。

楊帆清出一塊空地，用木炭畫出了一個不太規則星星中不同的圖案，看造型分別是：

律動的火焰

厚重的高山

生機的樹木

流淌的江河

飛馳的流星

「希望有效...」楊帆祈禱着。

這是他來到這個異界時，腦中刻入的陣法。在接觸陣法時，魔法陣便會告訴他施法所需要的材料。

只要將材料放入陣法，便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現在陣法需要的物品，便是重達六噸左右的鐵礦石魔晶。

費了不少力氣，楊帆才將這六噸重的礦石盡數放入陣法內，然後一一擺上魔晶。

然而，就當最後一枚魔晶擺上去時，卻發生了意外。

「咻！」

一道衝天的光束從法陣中刺出，它甚至無視了壓在它身上的鐵礦石與屋頂，光束直接穿透了它們，直衝雲霄。

「完了！」楊帆暗罵道，這玩意簡直是夜裏的信標！恐怕方圓百里都能看到。以那些砂鼠人的速度，估計十分鐘就能趕到這裏。

......

楊帆猜得不錯。

一股二十人左右的砂鼠人小隊正在向光束的方向飛奔。

對它們來說，砂海州經常有倒霉蛋點燃了魔晶，然後被周圍見到光亮的捕食者吞食乾淨。結合之前楊帆丟出的魔晶，他們更是確定了光束的來源。

「即便有【自由民】證又如何，在砂海中每天被黃沙吞掉的【自由民】比蟲子還多，殺死一個人類，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

這是砂鼠人們的想法。

砂之海下沒有新鮮事。

正如楊帆所料，砂鼠人只用了十分鐘就來到了楊帆的獵人小屋前，雖然光束早鍾前就消失不見，但只要記住方位，它們就是最精準的獵手。

獵人小屋緊閉着，裏面發出了「嘩啦嘩啦」的聲音。

砂鼠人們對視一眼，知道裏面肯定有好東西。

領頭的砂鼠人一臉得意的來到門前，它一腳踹開房門，屋內漆黑一片。

「給我......」

「轟隆！」

砂鼠人的「殺」字還沒說出口，小屋就轟然倒塌，在昏暗的火光下，一個巨大的輪廓緩緩地出現在怪物們的眼前......

在砂鼠人眼裏，那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怪獸，它的尾部噴出鼓股黑煙。

「畜生們，準備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