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黑殺人夜
鄧栗後悔自己聽八卦太入神,不然也不至於讓人一路追殺到林子裏。
追殺她的棒球帽姑娘有點飛花摘葉的意思,身形繞着樹一掠而過,樹皮就被剝了一層。旋即一碾一拋,零落成密集碎片的樹皮疾風驟雨般向她撒去。
鄧栗踩着八步趕蟬,將所有“暗器”一一避開。
“這手法,應該是四娘山的蚩尤拳。少林拈花指飛花摘葉,四娘山蚩尤拳鋤頭板凳……看來真不是唬人的。”
“小姐姐你慢點,好歹讓我拍個照。”鴨舌帽姑娘拿出手機,似乎真想給鄧栗來一組森林系寫真,但雖然手上多了動作,腳下可一點都沒有慢,死死粘着鄧栗。
“要不去我房間拍私房?”鄧栗一邊跑一邊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種日子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就該躺在被窩裏自拍發朋友圈釣魚,現在跟我在這兒躲貓貓,太不大家閨秀了。”
“自拍我總是拍不好看,姐姐教我。”鴨舌帽說話間又灑下一把樹皮,由樹皮漫過的樹榦都被穿了個通透。
但鄧栗太會躲了,這麼密集的襲擊,竟然連她一點皮都沒擦到。
鄧栗在林子裏東轉西轉,一直進了林子最深處,跑到一棵巨大的將軍楠前,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跑了嗎?”棒球帽見鄧栗停下來,並不冒進,在距離她5米左右的位置止步。
鄧栗緩緩轉身,笑着攤了攤手:“不跑了不跑了,半年的運動量都交代在這兒了,今天的微信步數肯定能登頂了。”
她一邊說,一邊抬頭看這個棒球帽姑娘。.
這姑娘穿着帶亮片的夾克,淺粉漸變的長發束成馬尾,耳朵上綴着亮閃閃的耳環。
姑娘伸手摸向一旁的樹榦,手指明明白白嫩嫩,卻像長了倒刺一樣,每摸一次,樹就掉一層皮,木屑像雪花一樣嘩嘩往外冒。不一會兒,就在樹當中磨出了一根棒球棍。
她從樹中抽出棒球棍,隨手揮舞:“有點輕,只能將就將就了。對了,你是張助明找來做法事的嗎?”
“叫我栗子。”鄧栗說。
“糖炒栗子我超喜歡!”棒球帽姑娘舉起棒子說,“哦,對了,我叫趙娜娜。”
“真是有禮貌的好孩子。”
趙娜娜把棒球棍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踱步:“我是不知道張助明請你來的時候怎麼跟你說的啦。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要對付的是四娘山啊。你也是玄門中人,應該聽過四娘山的名字吧?”
鄧栗連連擺手:“誤會了誤會了,我從來沒說過我要摻和進你們的事兒,你們打你們自己的,我只是來做法事的。等頭七一到,我就拿錢走人。”
“那可能是不成了。”趙娜娜搖搖頭,“有句話叫瓜田李下,你現在出現在這兒,我倒是無所謂,但純哥是肯定對你放不下心的。純哥你知道吧?就是剛才房間裏有一雙狐狸眼的男的,特嚇人。
“知道知道,很討厭的那個人對吧?”
“對對對,就是他!”趙娜娜迫不及待地認同鄧栗對趙純音的評價,“所以我只能把你敲暈帶回去,看純哥怎麼處置你咯。嗯……這裏還不是死路,你可以繼續跑了。”
鄧栗聽着這句話,不由皺起了眉頭:“那個……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這句話應該我說給你聽的。這裏不是死路,你還能跑跑看。”
趙娜娜微微握緊棒球棍,嘴角的笑容卻輕輕扯起來:“道爺好大的口氣。”
鄧栗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聲音也不再如剛才那樣玩世不恭,反而平靜得異常:“我讓你追着跑到這兒,只是不想讓人見着我打架。要是像上回對付那個扔鐵蛋的小老頭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打四娘山的蚩尤拳第一高手,‘四娘山四喜"中趙娜娜,這種事還是不要被人看見的好。”
趙娜娜聽到鄧栗報出她的家門,不禁意外:“你知道我?”
“你人我當然不認識,但趙娜娜這個名字我還是聽過的。”鄧栗眼中翻湧霧氣,天眼睜開,看見盈在趙娜娜身邊的因果狂熱翻滾,桀驁不馴,彷彿冒着氣泡的可樂,“‘四娘山四喜,吃喝玩樂",你應該就是其中的‘樂"吧。”
“猜對了。”趙娜娜舉起棒球棒,直指鄧栗。與此同時,她手指的骨節爆出一聲脆響,緊接着是手腕、手指,一路噼噼啪啪,掠遍全身。
這是蚩尤拳中的頂級橫練,初學乍練不會有聲響,直至手指第一次炸響,算是初登堂室。之後每多一響,意味着神通往上爬了一層。而像趙娜娜這種響遍全身的,叫“響龍轉”,是練到盡頭的姿態。
忽然有風吹過,一根枝條落下來,擦到了趙娜娜的肩膀,頓時碎成粉末。
“這‘響龍轉"可真夠霸道的。”鄧栗盯着趙娜娜,見她全身因果鋒芒畢露,像刀柄亂滾,人一旦靠近她,估計會在一瞬間被碾得骨肉粉碎。
趙娜娜提着棒球棍,一步步朝鄧栗走去。腳下枯葉泥石,都在她路過時被碾成粉末,隨風而揚:“小姐姐,我本來只是想敲暈你,把大綁扔給純哥。但你既然這麼大的口氣,我總歸是得讓你哭一嗓子才行啊!”
“你們四娘山開天眼的手藝是什麼?你開打前不看一眼我的因果嗎?”鄧栗說。
“有必要嗎?不過你既然這麼想讓我看,那就在揍你前,滿足一下你吧。”趙娜娜說話間,眼前蒙上一層半透明的白膜。
看來這就是四娘山的天眼了。
透過天眼,趙娜娜終於看到了鄧栗鬆懈后肆無忌憚外溢的因果,只一瞬間,她的瞳孔劇烈顫動起來,身體也僵死在原地,再也難以向前走一步:“這……你的因果……這是什麼東西!”
鄧栗笑着走向趙娜娜,周圍的樹忽然像麻花一樣自己捲起來,卷到極致后像個填滿彩粉的圓柱氣球一樣怦然炸開。大量木屑在月光下飛散,彷彿一張暴雪。
“這……這不可能……”趙娜娜盯着從不“雪中”走來的鄧栗,滿眼驚駭,“你究竟是誰!”
“栗子啊。”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一夜,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這片林子發生了什麼。而四娘山的人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發現一頭粉毛被紮成兩根麻花辮、人被掛在窗口的趙娜娜。
趙娜娜全然陷入昏迷。
趙傑看到趙娜娜被打成這樣,默默握緊了拳頭,眼中壓着暴怒,像一頭猛虎。
趙純音檢查了趙娜娜的身體,發現她其實並沒有受傷。但不明原因的,直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他眯着狐狸眼想了許久,終於想到這姑娘昏迷的唯一理由。
被嚇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