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沒有鞋

和他們約定好后溫墨就回了吳家休息，前一天在招待所待了整整一夜，她也有些疲倦。

等到晚上，再到謝珂家的時候，張文彬已經早她一步在院外等了，溫墨停下自行車問：“怎麼不進去？”

“人家一個大姑娘，我進去多不合適。”張文彬笑笑：“正好我也才來沒多久。”

他們敲門之後，很快謝珂就開了門，關切地問：“你們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我們吃過了。”張文彬拒絕的時候看到桌上擺着一碗小米粥和一碟鹹菜，才知道這姑娘正在吃飯。

“你就吃這個，不弄點別的嗎？”張文彬自從做了爸爸之後，跟着自家老媽學了不少飲食上的知識，再看到眼前的姑娘瘦弱的模樣，下意識地關心起來。

“我家裏就一個人，隨便對付一口就可以。”謝珂不以為意地笑笑：“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我之前的單位領導要把她小姨子安排進去，找了個理由把我給開除了。”

“這幾個月我都在吃老本，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遲早要坐吃山空的。”謝珂一邊喝粥一邊解釋：“所以我要儘快找些事做，本來我外地的叔叔家說讓我去廠里做臨時工，所以我才動了賣房子的心思。”

“不過既然不賣了，我也不打算去了，”她三兩下喝光了粥，把碗筷收了起來：“天無絕人之路嘛，總能有機會的，還能餓死我不成？”

“你是什麼學歷？”溫墨問。

“我啊，專科畢業一年多了，學的會計，不過很多地方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會計又是個吃年頭的工作，找起工作來有點費勁。”

聽她這麼說，溫墨心思一動，又問：“那如果做和你專業不相干的工作，你願意嗎？”

“你這話說的，我都沒飯吃了，還管什麼專業不專業的？”謝珂被溫墨這番問題逗笑了：“別說專業不相干，就是讓我去看墳我都願意。”

從她下午的講述來看，這姑娘明明怕鬼怕得要命，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讓溫墨有些失笑：“不讓你看墳，去我那給客人登個記，收發鑰匙什麼的，你願意嗎？”

“登記？發鑰匙？”謝珂一愣：“你是說傳達室嗎？”

溫墨解釋道：“不是，我租了一個招待所，現在缺少人手，你要是願意的話……”

話沒說完，謝珂噌的一聲蹦了起來：“我去！”

她願意去招待所上班，這在溫墨的意料之內，她把地址告訴了謝珂，同時說：“那邊還差幾個人，等人齊了我會來通知你上班。”

“好嘞老闆！”謝珂心花怒放，調皮地敬了個禮。

溫墨看了看時間，到了陰氣最重的子時，於是幾人來到那間沒有窗子的暗房內。

這裏面已經清理乾淨了，只留了一張小桌，謝珂把雜物都堆在院子角落，屋子裏一時看上去有些空蕩。

“姐，紅英姐，”謝珂小聲叫了溫墨一聲，問她：“一會我奶奶來，我能看見她嗎？”

“不能，”溫墨說：“不過我有辦法讓你見她一面。”

若是害人的厲鬼，溫墨肯定不會讓她們相見，會嚇到她不說，還有可能害她受傷。但眼下只是一個孩子想見見自己的奶奶，那老人也沒做什麼惡事，見一面也就見了，有她在不會發生什麼危險。

“真的？”謝珂興奮起來：“我要怎麼做？”

這件事情之前溫墨做過一次，不過距離現在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那時秀秀的孩子怨氣已消，在超度他離開之前，溫墨曾讓他們相見過一次。

從鏡中出來，她試着和小屁孩聯繫過，小屁孩已經完全康復，能夠正常運轉，系統背包也能打得開了。

溫墨取出一個黑色的瓷瓶子，讓謝珂閉眼后，將裏面的牛淚塗在她的眼皮之上，對她說：“等到徹底干透的時候，你就可以睜開眼睛了，晚上睡覺前記得將眼皮洗凈。”

謝珂乖巧地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溫墨將事先寫有李鳳珍姓名和八字的黃紙捏在指尖，開始了招魂：“蕩蕩遊魂，何處留存。虛驚異怪，墳墓山林……收回附體，築起精神。天門開、地門開，千里童子送魂來。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勅令！”

隨着招魂咒念起，她手中的黃紙也很快化為飛灰，一個乾癟瘦弱的老人身影從空氣中浮現出來。

和她一同出現的，還有濃郁刺鼻的農藥味。

“就是這個味道！”謝珂感覺眼皮上已經不再濕漉漉的，趕忙睜開眼睛，看到老人的時候就覺得鼻子一酸。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用十分慈愛的目光注視着她，半晌才笑了：“……都這麼大了啊！”

她的聲音非常沙啞，可在謝珂耳中如同天籟，她想要衝上前，被溫墨攔了下來：“不要靠太近，小心陰氣入體。”

謝珂聽了她的話，果然不再上前，聲音哽咽地問老人：“奶奶，小時候摸我的是你嗎？”

“是我，”老人笑了笑：“那天我看你被子沒拉好，有蚊子一直圍着那小腳丫亂轉，就幫你趕了趕。”

“看着你那雙小腳，我就想起你爸來了，剛出生的時候，他的腳還沒我手指頭長呢，我沒忍住，就摸了摸，沒想到把你鬧醒了。”

“奶奶，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一直在這裏啊？”謝珂吸吸鼻子：“我聽人家說，去世之後不走的鬼，要受罰的。”

“唉，你爸之前娶的那個老婆，把我拿來給院裏殺蟲的農藥倒在菜里，我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但是鼻子好好的。”

“我就想啊，我這輩子也算把你爸養大成人了，也娶妻了就差生子，要是我不吃這飯菜，說不定影響他們小兩口感情呢？”

“萬一她鬧性子，不生了，那你爸得多傷心吶？所以我就吃了，但是下葬的時候我沒穿鞋，只能留在這，哪也去不了。”

“這些年我就在這屋裏，看着他們吵來吵去，最後離了，後來你爸又娶了你媽，生下了你，我突然又後悔了起來。”

“當時如果我沒吃那飯菜，也許一起生活的就是咱娘仨，我有好多話想跟你們說呀，可是我說了，你們也聽不見。”

她們又聊了一會，溫墨看時間已經過了丑時，才打斷她們：“時間差不多了，謝珂去找雙鞋來，我該將你奶奶送走了。”

謝珂依依不捨地回了屋，很快拿了一雙布鞋回來，溫墨取了筆墨在鞋底寫上老人的八字，將鞋燒了。

老人把鞋穿在腳上，雖然有些大，但不妨礙走路，對謝珂擺擺手：“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別總吃鹹菜，聽見沒？”

謝珂哭着點點頭：“我記下了，奶奶。”

老人也跟着點了點頭，對溫墨說：“丫頭，以後還麻煩你多照顧她一點。”

“放心吧。”溫墨對她笑笑，隨後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敕救等眾，急急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