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慶祝新年
等到清心拉着面有不甘的兄妹二人離開，門關上的一瞬間，溫墨望着自己的手失落地坐在凳子上。
曾經發生過的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不論是她做什麼飯菜都吃得乾乾淨淨的畫面，還是兩個孩子獻寶一樣撿回來的野雞蛋，還有怕她辛苦放學后偷偷撿乾柴的身影。
摸着那年過年時紅兵送的頭繩，溫墨似乎聽到第一次送他上學時，他遙遠又堅定的聲音。
他說：“姐，長大了我養你！”
溫墨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她這麼做真的對嗎？
這些年發生的一切真的只是虛構出來的嗎，如果是的話，那也未免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可以回味一輩子。
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溫墨搖搖頭，不該對這些額外的人產生留戀，起碼她不應該。
自己到底怎麼了？她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搖擺不定的感覺。
一方面會對那些所謂的親人朋友生出不舍之情，看他們痛苦的神色自己也會有心如刀絞的錯覺。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這樣更好，這才是原本的她會做的事。
以前沒有這些的時候，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沒有擁有便不會奢求，一旦擁有再失去的時候，可能就會這樣吧？
溫墨在床上翻來覆去，晚飯也沒有吃，乾脆起身把爐火滅了，做了晚課早早休息。
那天過後，她的世界彷彿回到了過去，沒誰打攪，孑然一人。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有些不適應的，不過沒幾個月她就發現，其實那些人不過是些過客罷了。
她逐漸找回了曾經的感覺，每天喝喝茶看看書，習慣了之後倒也沒那麼思念，也許她天生就只適合與自己相處。
寒來暑往，很快就到了臘月，樓里的氣氛也熱鬧了起來，時不時就能聽到外面傳來的寒暄聲。
他們見面往往第一句話就是拜個早年，然後再扯一扯家長里短，互相恭維一番，溫墨耳力不錯，將這些內容收入耳中。
又過了小半個月，日子終於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
以往每年除夕，她家裏總是聚了許多人，有時候是王大媽，有時候是賀博淵，更多的時候是李欣月，雖然人聲嘈雜，卻很有煙火氣。
但是今年只有她自己，再次聽到外面熱鬧的聲音，更顯得屋裏冷清。
難得過年，她給自己煮了碗白麵疙瘩，有點糊了，但是不影響味道，除了賣相不大好。
吃過東西，覺得身上暖了許多，外面開始傳來零星的炮聲，混雜着小孩子的笑鬧，溫墨沒開燈，坐在床上猶豫半天，終於決定回去看看。
她不打算露面，只想暗中看一眼。
下定決心后，溫墨突然覺得輕鬆了不少，她無奈地笑了一聲，好像感受到自己心底早就這麼想了。
自行車半年沒騎，早就沒氣了，於是她放棄了騎車打算，決定溜達過去。
不知道半年沒見，孩子們是不是又長高了？
他們一定做了一桌菜慶祝新的一年，李欣月說不定已經和她哥嫂回家去了。
溫墨正在思索，一個孩子點燃小小的炮仗后捂着耳朵往回跑，咣當一聲撞在溫墨腰間。
“對不起！”孩子趕緊道歉，頭還沒轉過來，一直向著炮仗的方向，等炮仗響了，他才抬起頭看着溫墨。
藉著樓里的燈光，溫墨發現這個孩子的眼神十分空洞，雖然他很快就連蹦帶跳地跑了起來，但動作卻僵硬無比。
其他幾個孩子也跑了出來，和他湊到一處打鬧起來，他們的聲音響亮無比。
若不是所有人都像木偶一般的話，溫墨一定會認為這就是普通的在迎接新年的小孩子。
可是眼下，他們僵硬的肢體配上熱鬧的聲音，極不協調，處處都是詭異的感覺。
也許她的推測沒有錯，這一切都是專門為她設計出來的陷阱，只要她不出現，這個幻境中的人就會如此？
溫墨抬頭望天，又環視四周，雖然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光，有的家庭還掛上了紅燈籠，但整個景象都是死氣沉沉的。
她加快了腳步，想回到小院去看看，她迫切的想知道那邊的情況。.jj.br>
路上偶爾會出現一兩個行色匆匆的路人，但都和那些孩子的動作一樣生硬。
很快溫墨就到了小院，她翻進院牆，透過玻璃向裏面看去。
屋內外的溫差很大，玻璃上矇著一層厚厚的霧氣，溫墨看不真切，朦朧中好像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
換了個位置，她站在門外透過門縫往裏看，看到桌子上擺了滿桌飯菜，背對她的方向的人應該是紅兵。
他左邊坐着清心，紅霞，右邊則是李欣月。
他們如同溫墨見到的其他人一樣，動作十分呆板，說出的話卻很流利，幾個人時不時碰杯，說著吉祥話。
“姐，好了沒有呀！”紅霞的脖子轉得嘎嘎作響，看向屋子裏面：“都在等你了！”
“急什麼？”屋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溫墨一怔。
這不就是她的聲音嗎？
不，說是曾經她的聲音才對。
很快從屋內就走出來一個人，她身材高挑，面容秀麗，眼角有些許上挑卻不過分，唇紅齒白，笑起來的時候頗有感染力。
靠着這張無害又帶着幾分天真的臉，溫墨曾經幾次脫險。
而現在，她明明已經成了吳紅英，怎麼卻在這裏看到曾經的自己？
那個她不同於他人，一舉一動都十分流暢，彷彿全世界只有她一個活人，而其他人都只是精心雕琢出的木偶一般。
她坐到唯一的空位上，臉上掛着笑容，舉起杯子對其他人說：“我來晚了，我自罰一杯！”
“哪能讓你自己喝？”李欣月動作生硬地站起來，舉着杯子：“來，讓我們慶祝新年，祝新的一年裏，我們萬事順利！”
“萬事順利！”其他人也站了起來，把杯子舉得高高的。
就連那個“溫墨”也似乎被打動，她也站了起來，碰杯的同時，她的目光向門縫處看去。
溫墨並不躲閃，與她四目相對，空氣中彷彿有電光閃動，裏面那個她得意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