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1章 悔嗎
京城二十裡外。
一片荒蕪的樹林裏。
小星星策馬趕到的時候，長夜和阿大等人已經聚齊了。
白色的積雪反着光。
夜色都變得沒有那麼漆黑了。
「郡主。」
「人都平安嗎？」
長夜拱手道，「按照郡主吩咐的，我們只在搶人，並不戀戰，所以沒有傷亡。但……那群黑衣人就慘了，被抓的被抓，被殺的被殺，也不知道他們是誰的人。」
還能是誰的人。
要麼是太子的人，要麼是楚莫寒的人。
太子雖然死了。
但他活着的時候仁厚，有不少像阿大阿二他們一樣忠心他的人。太子死後，被姜王那樣羞辱，這些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對此。
小星星也沒有辦法。
她側首。
積雪上。
阿大正在給太子換上體面的衣服，太子的屍體已經凍僵了，衣服沒有那麼好穿，阿大忍着眼淚給太子整理。
皇后還躺在那裏。
今天他們行動沒有帶綠兒，綠兒還在離王府的地牢裏照看小世子。皇後身份尊貴，這些大老粗碰她一下，都覺得是對她的大不敬。
「王妃。」阿大求助地看向小星星，「能麻煩您給皇后換身衣裳嗎？」
「……」
小星星沉默地把衣裳接過來。
人死如燈滅。
她和皇后那點不愉快，算是徹底翻篇了。
她幫皇后把衣服穿上，又替她梳了個髮髻。
阿二等人已經挖好了墳坑。
林子裏放着提前買好的棺材。
眾人把皇后和太子放入棺槨。
臨下葬前，小星星看着棺槨里的太子，「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殿下和太子妃應當已經團聚了吧。等過些日子，京城守衛不那麼森嚴了，我再把太子妃帶出來與殿下合葬。」
「……」
小星星手一揮。
眾人已經合上了棺材蓋子，釘實，然後把兩人放入挖好的墳坑中，小星星嘆口氣，「葬了吧。」
「是。」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
雖然不夠體面，但這也算成全了兩人最後的尊嚴了。
看着墳坑一點點被填上，小星星抿了抿唇，「等楚莫寒回來，會把你們接到皇陵，風光大葬的。」
阿大抹了把眼淚，「王妃，王爺會回來嗎？」
「會！」
小星星堅定道，「不管處境多艱難，他一定不會死，也一定會回來的！」
阿大抬高聲音，「是！」
半個小時后。
兩座嶄新的新墳出現在林子裏。
小星星抬眼。
大雪還在下。
一夜之後，林子裏被踩出來的積雪痕迹就會被完全覆蓋，到時候就算有人搜過來，看到墳頭覆蓋的積雪，也不會有人發現這是兩座新墳。
「王妃。」
「撤吧，城門已經關閉，今夜在城外找個避風處對付一晚。明天進城檢查肯定會變得很森嚴，到時候分批進城。」
「是！」
「走吧。」
眾人轉身離開。
走出林子的路上，小星星能感覺到好幾道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她扭頭，正捕捉到阿大的窺視。
阿大訕訕地別開腦袋。
小星星腳步一頓。
她轉身看着眾人，揚聲說，「今天的事情，我知道大家都心存疑惑，尤其是那一場爆炸。對此，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你們不必問，問了我也沒辦法解釋給你們聽。」
「……」
阿大正色說，「我們幾個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今日之事，王妃完全可以明哲保身不插手的，您是為了殿下和娘娘才的出手相處。我等確實有疑惑和好奇，但我等發誓，今日之事，絕不外傳。就算有朝一日我等落入姜王那些賊人的手裏，也絕不會供出王妃的。」
小星星鬆口氣。
炸彈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
如果被人知道今天的炸彈是她弄出來的動靜，以後肯定少不了麻煩。
她不擔心楚離的人把事情外傳。
她擔心的是阿大等人。
阿大畢竟不是她的人，現在聽到他的保證，見他身後的幾人皆神色肅穆，小星星安心許多。
眾人結伴離去。
……
半個時辰后。
新墳處。
三道身影沉默地站在墳頭。
「阿彌陀佛。」
了悟大師對兩座墳拜了拜，又捻動佛珠念了一段超度的佛經，等經文念完，他側首，看向被蘇恆公公扶着的永宣帝。
積雪的反光下。
永宣帝表情複雜。
了悟大師眉頭上揚，「皇上，悔嗎？」
「……」
永宣帝沉默不語。
片刻后。
他不知道是對了悟大師說，還是對新墳里的兩個人說，「朕沒想到，楚亦辰能做到這個份上，他就是一個蠢貨，咳咳！咳咳咳！」
「皇上！」
蘇恆大驚，趕緊拍着永宣帝的背給他順氣，永宣帝咳了半天才平復下來，「朕沒事。」
對於永宣帝的情緒起伏，了悟大師顯得十分平靜。
皇上開展計劃的時候，就已經把皇后和太子的性命算計在其中了，他沒想到的是楚亦辰會蠢到把皇后和太子的屍體掛在城牆上。
僅此而已。
了悟大師扯唇笑了笑，又問了一遍，「皇上，悔嗎？」
永宣帝不語。
於是了悟大師就明白了。
不悔。
一個是朝夕陪伴在身邊三十年的妻子，一個是敬重了他二十多年的兒子，死狀凄慘……他卻不悔。
「阿彌陀佛。」
了悟大師輕嘆一聲，也不說話了。
「方丈是覺得朕無情嗎？」
「唔……皇上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永宣帝眼皮一抽，「你不必說了，朕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
了悟大師笑了笑，果然不說話了。
片刻后。
到底還是永宣帝沒忍住，「方丈，朕一直以為，你是最能理解朕的人。」
「不不不，貧僧不理解。貧僧和皇上不是同一類人。」
「……」
永宣帝被懟得啞口無言，片刻后他才加重語氣說，「朕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哦。」
「……」
永宣帝被了悟大師的態度氣到，他冷冷瞪他一眼，轉移了話題，「先前，城外的爆炸是蘇星兒製造的？」
「不知。」
了悟大師搖頭道，「王妃身邊高手太多，貧僧沒敢靠近。」
「不是她，跟她也脫不了干係。」
「哦。」
永宣帝額頭青筋直跳，他吸口氣壓住怒火，轉而問了方丈另一個問題，「方才在城外，蘇星兒吹響的是不是調動幽靈衛的哨子和無聲哨？」
「阿彌陀佛，皇上心中已經有答案，何必問貧僧。」
永宣帝臉色猛然一沉。
果然是那兩隻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