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好
“醒着!”
蕭弛還未答,蕭雲央便搶着答了。
她對聖上有些緊張笑道:“父王,母妃醒着,只是在房內歇着未着衣衫,雲央這便去服侍母妃更衣。”
蕭雲央說著,手心冒着細汗,其實母妃並沒有醒,但她不想讓父王就這麼走。
她知道母妃一直有想要見父王一面,可父王終日忙着,母妃又不讓她去求父王。
好不容易父王來了,蕭雲央便是喊也要把母妃喊醒!
“央兒,不……”聖上剛開口。
蕭雲央連忙慌亂道:“父王等等,雲央很快就能服侍母妃更衣!”
她生怕聖上會走,都還未聽完他的話,便跑了出去。
一路跑去母妃的寢殿,想要快些喊醒母妃。
可等她到了母妃的寢殿,跑到床榻旁時,卻發現,母妃竟是醒着……
柔妃那空洞灰濛的眼眸動了動,聽到了蕭雲央跑來的聲音,聲音虛弱:“央兒?”
“母妃你醒了!”蕭雲央沒想到她竟是醒了,忙的告訴她道:“母妃,父王來看您了,央兒服侍您更衣!”
蕭雲央邊說邊去為母妃拿外衣,她想着便是下不了床,也不能讓母妃這樣見父王。
“聖上來了……”柔妃眼睛無神,但在聽到聖上來了,眼中都似是劃過一絲驚訝。
聖上終於來看她了……
蕭雲央為她拿好了外衣,想要為她穿上,但柔妃卻握住蕭雲央的手,輕輕搖頭道:“央兒不必麻煩了……快去請聖上…咳……”
她已病入膏肓,早已醜陋不堪,哪裏是一件外衣便可改變的。
柔妃也早已不在意聖上是如何看她的,已到了這個時候,她只想再和聖上能說上幾句話便好。
“……”蕭雲央小臉皺着,猶豫片刻,她知曉母妃在想什麼,將手中的外衣放下,輕聲應道:“好,母妃等等,央兒這便去請父王……”
蕭雲央起身要走,卻被柔妃抓住了她的手,柔妃看不到她,可眼睛仍是望着她的方向:“央兒……母妃…虧欠你許多,你可有怨過母妃……”
突然聽到母妃這麼問,蕭雲央微愣一瞬,她鼻尖一酸,眼眶泛紅,不知為何她心中,痛的厲害。
她回握住柔妃的手,搖搖頭,忍下嗓音中的顫意:“母妃沒有虧欠央兒什麼,央兒不怨……”
沒有,她從不覺得母妃虧欠她……
聽到蕭雲央的回答,柔妃微顫的唇張張口,話卻未能說出。
怎會不虧欠啊……
“央兒…過段日子,弛兒和欽兒要去邊疆……咳。”柔妃輕咳一聲,繼續說道:“你要他們,千萬小心……”
“好,母妃放心,央兒會告訴皇兄和太子哥哥……”蕭雲央不知母妃這是怎麼了,突然叮囑她這些事。
但也許她知道,只是不願承認。
在叮囑她過後,柔妃不舍的放手……
聽到蕭雲央離去的腳步聲后,寢殿內又變得很是安靜。
柔妃靜躺在床榻上,若非她胸口還微弱的起伏着,那她更像是一具殘破的屍首。
過了不久,柔妃便聽到了一個腳步聲,聽到那腳步聲,她茫然的看向那聲音的方向,虛弱開口:“聖上……”
她等了片刻,聽到那腳步聲頓了一瞬,而後越來越近,到了床榻旁。
“臣妾病重……咳,不能起身相迎……望聖上…恕罪……”柔妃的聲音一聲比一聲虛弱。
聖上望着柔妃,望着她如今被病痛折磨成這幅樣子,他似是不忍看,閉上眼,深吸口氣。
再睜開眼后,聖上坐在床邊,他將柔妃那枯瘦如柴的手握進掌心,嗓音沉悶卻低柔:“你受苦了……”
在聖上握住她的手后,聽到他的話,柔妃微怔一瞬,她的臉龐露出久違的笑來,雖然那笑並不好看,更像是諷刺。
“是啊,臣妾受苦了……”柔妃灰濛的眼眸空洞,但她的眼中卻流露着沉痛的悲色:“可臣妾覺得…阿姝更苦……”
柔妃突然提起蒼姝,聖上眸色微暗,神色落寞,他知曉柔妃為何提起她。
“聖上……臣妾,放心不下……”柔妃眼眶紅着,一滴淚水從眼尾滑落。
她放心不下央兒和弛兒,更放心不下欽兒。
她也恨,恨她便是活着,也幫不了他們,只會為他們徒添負擔。
柔妃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握緊了聖上的手,她看不到聖上,但那空茫的眼眸仍是看向他:“聖上,不要再讓欽兒寒心,讓他為阿姝,為蒼南平反吧……”
“他們不該背負這罪名,不該……”柔妃喃喃着,淚水止不住的從眼尾滑落,她握着聖上的手沒有鬆開半分。
聖上闔眼,緩緩深嘆口氣,渾厚的嗓音不如往日平靜:“孤知道,當年,是孤的錯……”
他怎會不知,自知曉真相的那刻,他便在悔恨中度日。
他怎會不願為阿姝和蒼南平反,但他不能,身為帝王,他有許多事亦是身不由己。
但欽兒可以,若他不想為他們平反,何必費盡心思為欽兒佈局。
他會讓欽兒親手為阿姝和蒼南平反,為他們報仇……
“聖上……咳。”柔妃強撐着,她那本就虛弱的身子因情緒的波動而雪上加霜。
她一陣輕咳后,握着聖上的手,聲音更為虛弱:“聖上…莫要怪欽兒恨你,他現在怎能不恨……今後,知曉聖上…為他做的那些事,許是…就不恨了……”
柔妃似是累了,她緩緩闔上那本就盲了的雙眼,但仍是落着淚,聲音越發的低弱:“欽兒這些年受了不少苦…聖上,今後待欽兒…好些……”
“聖上,欽兒還未嘗過…阿姝釀的…酒,臣妾院中,那顆柳樹…下,埋着阿姝留下的,最後一壇…酒……”
“聖上…記得給欽兒嘗嘗…不要偷喝……”
柔妃握着聖上的手慢慢卸了力氣,她闔上眼,面色平靜,聲音很低弱的喃喃着:“聖上,不要把弛兒…丟在邊疆了…央兒,一人在宮裏…會怕……”
“聖上…讓央兒,嫁她心儀之人……”
“好,孤答應……”聽着她一聲聲的低喃,聖上心中亦是如壓着千斤重的石頭。
他抬手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握着她的手,渾厚的嗓音帶着顫意:“婉柔也答應孤,若是見到阿姝,見到蒼南……替孤問一問,他們,可還恨我……”
“好……”
那一聲好,輕到幾乎沒有聲音,可聖上聽到了。
溫暖的日光透過窗子,灑落在江婉柔的臉龐,她的臉上似是帶着笑,很是平靜。
一滴清淚落在她的臉龐,卻再也驚不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