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問明日,只看今朝
而蕭洛意方才渡劫時所引發的天地異象,聲勢之浩大,讓大陸各地都紛紛有了異動。
至此,方才稱得上是真正的風雨欲來,此方世界,即將迎來最終之劫,平安渡過,便可永世安寧,倘若失敗,便將不復存在。
而這些所有,竟都與蕭洛意一人息息相關…
總有人嘆宿命悠遠,逃不過,是命數!可對蕭洛意來說,逃不過,那便不逃,直面災禍之源,他知曉,此時他肩上擔著的,不單單是他自己的九世之劫!
蕭洛意此時的神情帶着一股子秦思言從未見過的決絕,這讓拄着陌刀半跪在地上的秦思言忍不住心口一痛,他抬手捂着痛得厲害的左胸膛,自唇角邊溢出幾滴鮮血來,他就這樣淋着雨,隔着一片朦朧深深地注視着那氣勢徒然間轉變的心上人。
“阿意…你別走,別拋下我,好嗎?”
可任由對面那青年如何苦苦哀求,蕭洛意的眼神自始至終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過,他既能狠心拋下寒郞八世之久,便也輕易地能狠下心來不顧秦思言的挽留。
現在的蕭洛意心知自己生來便是上天選中的祭品,他命中注定要以身作劍斬開舊的天道,為此方世界求得一片嶄新生機,他已歷經八世劫難,亦積累了八世功德,便萬萬不能在這最後一世中掉了鏈子。
蕭洛意身負天生道體,是由天道認定的“殉道者”,是挽救天下蒼生的最後一柄利劍。
如今正逢大道將頹之際,異世之人接連而來,天命之子的選擇不再由天道所掌握,此方世界危機重重,乃是一片將死之相。
而蕭洛意,便是天道推演了數千年才求得的一線生機。
“阿言,我已知我的宿命將至,別再為我流淚,在不久的將來,你或許會成為一方霸主,也或許會成就一番偉業,不必為了我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故人傷心難過。”
無情無義,哈哈哈,好一個無情無義!
他的阿意啊,若真的無情無義就好了,偏生阿意最是重情重義之人,又為何偏偏要偽裝成這副薄情寡義的模樣?!
滂沱大雨中,半跪在地上的英俊青年伸出手捂着半張臉無聲地大笑起來,他抬起頭,讓雨水沖刷進他的眼眶,冰冷的雨滴將那熱淚卷席着洗凈,此刻秦思言的心中竟是一片麻木!
痛,實在是太痛了,他不知道阿意為什麼要如此狠心,他不知道阿意為什麼不能夠和他保持從前的樣子,是他做的不夠好嗎?
還是因為…阿意口中那該死的宿命在作祟!
看着蕭洛意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向那人群中的楚慕寒走去,此刻的秦思言恨啊,恨蒼天不公,恨老天無眼,更恨…自己無能為力!
阿意…阿意…,你方才說你有必須要背負的宿命,可你的宿命,又到底是什麼呢?
這時候,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忽然自他面前站定,一把傘撐在了他的頭頂,是承平王爺身旁的暗衛流九,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那位楚姓主子。
秦思言空洞的眼神開始聚焦,入目的便是楚慕寒那雙泛着冷意的深邃鳳眼。
“痛嗎?恨嗎?
他聽到楚慕寒那道低沉的嗓音戲謔的朝他這般詢問道,他沒有回話,只是倔強地以君子笑作為支撐,從地上站起身來挺直了腰背。
“痛是應該的,恨也是應該的,畢竟…本王經歷過的痛和恨,可比你現在所經歷的,要更加慘痛百倍千倍,你只是痛了這一時,而我已經痛了整整八世之久。秦思言,前路已經無法挽回,你今後要麼瘋,要麼死。”
“如果你選擇了死,恭喜你,你再也不會感到痛了。”
“如果你選擇了瘋,那倒是有點意思了…你不是想殺了本王嗎?呵,隨時恭候。”
楚慕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懷着怎樣一種心情越過人群來到秦思言的身邊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對秦思言說起這些聽上去頗有些不倫不類的言論,他只是覺得,阿意方才的眼神看得他心驚,他的阿意,想必也是想讓他過來提點一句這匹有了軟肋的狼的。
畢竟狼有了軟肋,要麼稱王,要麼死路一條。
但對於楚慕寒來說,無論秦思言是瘋是死,他都一概不懼,笑話,論瘋,這世間還有人瘋得過他楚慕寒?!
阿意方才將他推到這邊來的舉動,到底是意味着這人心軟了一瞬,但也僅僅是因為秦思言的身上有楚慕寒第一世的影子,可這區區一世的深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個被蕭洛意狠心斬斷了姻緣拋棄了八世的,正是如今的楚慕寒,一個瘋起來可憑一己之力滅世的瘋子啊!
雨越下越大,楚慕寒揮了揮衣袖示意流九隨他過來,便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帶着人離開了。
只留下那位秦思言公子獨自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活像是個可悲可笑的失敗者。
不,或許他們都是失敗者,畢竟阿意從未為任何一人永久停留,阿意此刻的心早就是冷的了,像是那雪原上的冰川,堅硬又冰冷。
不知何時林永宿佈下的陣法已經被破除開來,眾位百官看着秦思言那狼狽不堪的失意模樣,只覺得心裏頭痒痒的,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誰知道剛剛怎麼回事,忽然就有一瞬間眾人的耳朵被重重地“嗡鳴聲”所佔據了,就好像是老天爺不許他們偷聽蕭洛意和秦思言之間的對話一樣。
“寒郞…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蕭洛意抬起頭來,用一種溫柔如水的眼神注視着面前神色略微有些肅然的楚慕寒,此時他說起話來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更是在言畢後主動上前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楚慕寒沒有出聲,只是沉默地反客為主,將蕭洛意一把拉入了懷裏緊緊地擁抱住,他的呼吸沉重,像是他那份壓抑許久的心情。
“阿意,答應我,無論你有什麼宿命,都不要再拋下我獨自一人去面對了,好嗎?”
可蕭洛意聽聞此言,卻只是輕快地在男人耳畔笑了起來,“寒郞,我不求與你同年同日死,但求不問明日,只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