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靠山倒了
黃家的藏書閣裏面,陳錦君合上了手裏面的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
學生們紛紛站起來衝著陳錦君鞠躬。
陳錦君走出了藏書閣,門外面的嚴廿顯然已經是等候多時了。
陳錦君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嚴廿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帶着難以言說的陰沉。
“這是怎麼了?”陳錦君隨口問了一句。
她走下了藏書閣門前的台階,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嚴廿回頭看了一眼藏書閣剛剛關上的大門,確定了裏面的學生聽不見自己的話,壓低了聲音對陳錦君說道:“東家已經教了那麼長時間的書了,真的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
“察覺到什麼?”陳錦君不明所以地問道,聲音裏面帶着一貫的慵懶和漫不經心。
嚴廿焦急地拍了拍手:“東洋人查得越來越嚴了。東家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陳錦君低聲說,眯起眼看向了藏書閣周圍種着的蠟梅,“東洋人還是有分寸的,不可能不管不顧的,榮城水渾,又是老城區的王公貴族,又是法租界裏面的外國使臣,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陳錦君說得漫不經心,彷彿一切都已經在自己的掌握裏面了,可是一旁的嚴廿顯然並不是這樣想。
嚴廿急的嗓子裏面發乾,說話的聲音都啞了幾分:“今天早上的密報,歐文家是靠不住了。”
陳錦君怔了一下,有些不理解嚴廿話裏面的意思:“什麼叫歐文家靠不住了?歐文家可是現在法租界裏面的大頭,手裏面的麥哲文年紀雖然小,但是好歹也是小伯爵的身份,再加上歐文家的權勢,法租界裏面無人可出其右。”
嚴廿搖了搖頭:“法國,到了。”
簡短的四個字,卻是讓陳錦君難得的警醒了起來。
“什麼意思?”她猛地回身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嚴廿。
嚴廿吞咽了一口唾沫,因為緊張,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來:“東家知道,我從不說假話。”
說著,嚴廿從自己的袖口裏面掏出來了一張《萬國報》,報紙皺皺巴巴的,可是上面的日期儼然是最新的一期。
陳錦君一目十行的掃視,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嚴廿時刻注意着陳錦君臉上的表情變化,聲音裏面難免帶上了幾分緊張:“東家看到了,我絕無半句虛言,這都是板板正正的鉛字。”
陳錦君點了點頭,故作鎮定地嗯了一聲。
可即使是這簡短到只有一個音節的話語,也遮蓋不住她有些發顫的聲音。
嚴廿嘴唇發乾,還是忍不住問了陳錦君一具:“東家覺得,現在該怎麼辦?”
陳錦君定定的看着嚴廿手裏面那張皺皺巴巴的報紙,明顯就能夠看出來了嚴廿已經自己糾結好久了。
這張報紙上面的消息的確是一個噩耗。
現在的陳錦君完完全全就是仰仗着歐文夫婦在法租界裏面的身份地位,保證了東洋人不能夠隨意的對自己下手。
可是這件事情一出,東洋人眼裏面到底還會不會有法租界,還會不會受到歐文夫婦的影響,這就是不確定的了。
咔吧一聲,陳錦君踩斷了地上的枯枝。
她看向了一邊的徐生:“去幫我約歐文夫婦。”
陳錦君一邊說著,兩隻眼睛還快速的轉動着,顯然是在盤算着什麼。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看向了嚴廿:“西北那邊沒有什麼反應?”
嚴廿怔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陳錦君會問起西北的事情。
隨後嚴廿搖了搖頭:“西北那邊還是守着,東洋人打不進去,但明顯是不會放棄了。”
陳錦君點了點頭,捏着下巴,心裏面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但是具體哪裏不對勁,自己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先盯好東洋人那邊,這些學生也不要讓他們亂跑了,能在黃家住下來的先住着,錢我出。”
陳錦君臉色凝重。
嚴廿點了點頭:“之前就是有許多的學生住下來了,這一屆恐怕也要住下來了。”
這三年裏面,陳錦君和黃寧還有嚴廿教了不少的學生,她還時不時讓自己手下做實業的掌柜來藏書閣裏面教一些書本上面學不到的東西。
尤其是黃家的藏書閣,還因為這些學生們擴建了兩間,就是為了容納更多的學生。
“住下來也好,現在外面是真的不安全。”嚴廿嘆了一口氣。
陳錦君點點頭:“現在東洋人越來越猖狂了,要是法租界攔不住他們的話,那才是真的浩劫。”
說完之後,陳錦君緩緩的往自己的房間那邊走去。
嚴廿看着陳錦君的背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可是好景不長,這邊法租界剛剛萎靡了幾天,東洋人就已經開始有動作了。
先是老城區裏面,好多家商鋪都被東洋人洗劫了,要不就是燒了。
其中就包括金攬岳的房子。
許凡明來說這件事情的時候,陳錦君還不信,以為是許凡明在唬自己。
可是許凡明每一件事都說的恨真是,倒是讓陳錦君心裏面沒有底了。
“你剛才是說,金攬岳被東洋人帶走了?”陳錦君的手緊緊摳着椅子扶手,瞪大了眼睛溫許凡明。
許凡明點點頭:“東家還不知道嗎?現在東洋人可是越來越猖狂了。”
陳錦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因為法租界管不住了嗎?”
許凡明點了點頭:“法租界裏面已經自顧不暇了。”
“我早就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可依舊是束手無策。”
陳錦君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面,一隻手捂在了自己的臉上。
一邊的許凡明看着陳錦君的這副樣子,自然也是知道陳錦君短時間可能沒有辦法接受這件事情,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容不得陳錦君不接受。
“東家……”許凡明想說些什麼,安慰陳錦君,卻也只是開了個頭,一句話也不出來。
陳錦君閉着眼睛,聲音飄如遊絲:“東洋人給他定的什麼罪名?”
許凡明咬了咬后槽牙:“前朝的國戚,自然是忤逆的罪名。”
陳錦君的手掌和椅子扶手摩擦,發出了吱吱的聲音。
“他不可能魯莽的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這是被人當了頂罪的替罪羊了!”
陳錦君一直在搖頭,表示這自己的震驚。
許凡明看着陳錦君:“東家明明知道,他這段時間做的事情,為了江上煙來回奔波的事情……已經算不得謹慎了。”
“罷了……罷了,”陳錦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兩隻眼睛有些空洞茫然的看向了窗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救不出來了。”
“能不能讓我見他最後一面?”陳錦君看向許凡明,眼神裏面帶上了些許希冀。
許凡明怔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我能帶你去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