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雲舒的信

雲舒死後，戰爭無聲無息的停止了，開戰雙方的主帥都無心在廝殺了，一切都好像停滯了，只是已經死去的人不會再醒來。

城內各處都掛上了白燈籠，街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憐，四顧一片茫茫，只剩下灰淡的顧忌。整座城就像是一座墳墓，一切都是死一樣的虛無。

寧策固執的將雲舒的屍體放在冰窖里冰封，他不顧嚴寒的陪伴在旁邊，身邊是散落的酒罈，整個人彷彿都在酒里浸泡過一樣沒有一點清明。

他用手去觸摸着冰棺，***神經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一樣，固執的貼在上面。

「雲舒不要睡了好不好，你起來，我放了寧恆知和方洲城，甚至還可以放了你，你要你醒過來。」

可是冰棺里的人是不會回應他的，只有森森的寒氣不斷化成水蒸氣充斥在整個冰窖里。寧策看着自己的右手，她就是用這隻手殺了雲舒。

想到這裏他將酒罈摔在地上，眼睛赤紅，瘋魔的說：「就是它，就是它傷了你，我這就替你出氣！」

說完寧策用地上的碎片狠狠地劃上右手的動脈，鮮血蜂擁而出，染紅了地上的冰。

失去大量鮮血的寧策明顯開始臉色發白，他痴痴的靠着冰棺，含笑等待與雲舒的重逢。或許是此刻過於寧靜，寧策想要最後在跟雲舒說幾句話。

「雲舒你不知道方洲城是個沒有良心的，他居然還有心思去管什麼軍隊。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幫你教訓過他了。不過我也被他打了，還打的臉，到時候見面了你可要好好幫我呼一下。」

「還有寧恆知，那也是個蠢蛋。明明他最開始的時候還設計了你，現在居然想要陪着你一起去死。他也配！所以為了不讓他打擾我們，我特意給他請了最好的醫生，就是要給他救回來。這樣黃泉路上就只有我陪着你了，你到時候要打要罵都可以，來世我還想跟着你，只是你不必愛我，我也只要在遠處好好的看着你就好了。」

「雲舒，你說如果我早就想明白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可我當時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呢！」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一堆話，說話的速度越來越緩慢，手上的傷口出血也開始變得慢下來，沒多久他整個人就昏死過去，只剩下冷的發硬的身子和一地的鮮血。

寧策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眼還沒有睜開，掙扎的他清楚的感受到身上的痛苦，可是人死之後還會知道痛嗎？

他猛的睜開眼，看着眼前搖晃的床幔，後知後覺的明白自己被人救下來了。

他憤怒的環視周圍，想要看清是那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結果可想而知，正是方洲城。

方洲城此刻就站在他的床前，鬍子發青，眼圈發黑，一看就是操勞許久的模樣，他忍不住詰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方洲城沒有回答，反倒是一旁的寧恆知扔給他零星的兩張紙。寧策沒有伸手去接，任由紙張落在床下。

寧恆知看着地上的落紙，冷笑一聲：「這是雲舒留下來的信件，原本是不打算給你的。但是我想你要是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的話，她應該也會徹底厭惡你吧！寧策，醒醒吧，你應該活着贖罪，而不是像個懦夫一樣的死去。」

說完寧恆知看向方洲城淡淡的說了一聲：「我們走吧，至於他是死是活就全看他的意思了。反正我是不會在救他了！」

說完二人扭頭離開，倒是方洲城最後看了一眼寧策，他好像傻了一樣，一動不動，就那樣杵在那裏眼神空洞。

方洲城默默地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關門離開。

他經歷的生死離別遠要比另外兩人更多一些，因此最開始的時候幾乎是一個人將大局控制下來。可是這兩個人像是約定好了一樣，接二連三的尋死，弄得他很是頭疼。

心煩意亂之時，他去了雲舒的房間，屋子裏的裝設擺放的整齊，依稀還能看出雲舒生活的痕迹。他眷戀的用手撫摸過每一寸地方，仔細感受着她曾經用過的一點一滴。

信件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現的，三封信整整齊齊的放在盒子裏，信封上正好是他們三個人的名字。

他捧着信件驚訝不已，心中還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雲舒是不是早就遇見了自己的死亡！

想到這裏他有些難以置信，但是這個念頭又久久的盤旋在他的心頭不肯消去。思來想去他打開了屬於自己的信封，一點點閱讀上面的文字。

信不長，等他讀完卻已經是淚流滿面。他看着不遠處的床，對着空氣堅定的承諾：「你放心，你放不下的我都會幫你實現，你想要看到的我也一定會幫你看到！」

就這樣他用信救下了寧恆知，毫無鬥志的寧恆知看完之後又哭又笑，卻又確確實實的重新活了過來。

而等他想要將信送給寧策的時候，只看到了冰窖里的血人，如果他去的再晚一些，寧策可能就真的沒救了。

如今一切只等待着寧策自己的選擇了。

屋中的寧策在許久之後才發應過來，他不顧身上的疼痛爬到地上，視若珍寶的捧起信紙，小心的放在胸口。

最初他不肯看上面的內容，就這樣抱着信紙等到了天黑，好像這樣就可以留住雲舒的最後一絲牽挂。

可是夜晚的風有些大，吹的屋中的蠟燭忽暗忽滅，寧策看着桌上的蠟燭，小心的問：「雲舒是你回來了嗎？」

沒有人回應他，只是蠟燭確實要比剛才亮了些。寧策大喜，剛想要說什麼，燭光又暗了下來。

他慌亂地大喊：「你別走，我不是故意要讓你生氣的。你放心我馬上看，我馬上看！」

說完他拿出懷中的紙，一字一句的看起來。他的視線移動的很慢，不一會就有大顆的眼淚落下來，瞬間染黑了信紙上的筆墨。

寧策着急的用手去擦，可是一切已經於事無補。他終於像個失去娃娃的孩子，痛哭起來！

一夜的淚水讓他的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大，他珍重的將信紙收到自己的懷中，換了身乾淨的袍子，整理一番重新推開門。

外面方洲城同寧恆知一起站在庭院裏，他們互相凝視，無言卻心通。

沒有人會繼續求死，留下的人每一天都是代替雲舒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