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終究是錯過
寒煙姿容出眾，官家動心也不奇怪，更何況還有耶律海離挑唆。
進宮？
這是寒煙從未想過，也不願意之事，她也不願見到耶律海離。
她的臉色變得憂愁。
蘇轍道:“如果你不願意進宮，我會想辦法幫你。”
“什麼辦法？”
寒煙幽幽望着蘇轍。
彷彿有兩個人在互相拉扯蘇轍，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艱難吐出一句話:“跟我回家。”
“回家？三郎這是什麼意思？”
寒煙捂住胸口，她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
“跟我回蘇家。”
望着寒煙如水的眼眸，蘇轍滿心愧疚:“我不會委屈你做妾。你是以妻子的身份從蘇家正門進去，這件事文姬已經同意。”
寒煙那如遠山秀美的黛眉，微微蹙起，誰見了心都會融化。
“所以三郎要我做你的平妻嗎？”
“終究是我欠你，我應該照顧你下半生。”
三郎要娶她，她多麼高興啊！
可是寒煙的心緒十分複雜，三郎娶她不是愛而是虧欠。
她也可以想見，史夫人儘管答應，內心該多麼痛苦。
“三郎，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自由，給了我快樂。”
給了我愛情。
儘管那愛情甜蜜很少，多是苦澀和寂寞，但總強過那了無生趣的枯井。
蘇轍察覺到了什麼:“寒煙，你······”
“夠了，你願意娶我便夠了！”
蘇轍變得焦急:“寒煙，你這是什麼意思？”
“三郎，還在契丹之時，你就對我說過，你早有心上人，這輩子也只會娶她一人，愛她一生一世。那時我就想，三郎多麼重情重義，只可惜我們相遇得太晚。”
寒煙微笑着，眼角噙着淚:“我耶律寒煙雖生如柳絮，但我也絕不會破壞你和史夫人的感情。”
蘇轍難受:“難道你甘願入宮？”
“三郎，天下的女子誰不想做皇帝的女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到底比飄零紅塵強上百倍。”
“我不信！”蘇轍陡然提高了音量，一分焦急變作了十分，“我不信你是愛慕虛榮的女子！況且你說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我也可以給你！”
相比多年以前，現在的寒煙更加沉穩，她不慌不忙道:“朝堂詭譎多變，皇帝的心也難以琢磨。今日你位高權重，難保明日身敗名裂。我在後宮，或許也能替三郎說上幾句話。”
事到如今，寒煙一心還是為他考慮，蘇轍的良心更加受到譴責。
有人藏在門外，蘇轍警覺地盯着門口:“是誰！”
敲門聲響起:“姑娘，我給你送胭脂來！”
寒煙從容回答:“謝謝嬤嬤，我想秀水街的點心，你去給我買些來。”
門外之人假裝走了出去，但很快又折返回來躲在牆角偷聽。
蘇轍已經察覺，心下正在生疑，忽的，寒煙抱住了他，湊近耳邊道:“小心隔牆有耳！”
廟堂和江湖，蘇轍都混跡多年，瞬間明白寒煙早就被監視和控制。
所以她真的如公孫先生揣測的一樣。
“三郎對我有恩，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害你！還有，耶律海離恨毒了你，三郎千萬小心！”
寒煙正要鬆開，卻被蘇轍攬住了腰:“那你呢？”
寒煙還未來得及回答，霜兒站在了門外:“姑娘，中山侯來了，要見您！”
寒煙推開蘇轍:“三郎，你該走了！”
蘇轍踟躕，寒煙拿起籃子裏剛剛做好的香囊，遞給蘇轍:“從前的香囊已經舊了，我給三郎做了一個新的，希望三郎莫要嫌棄。”
蘇轍眼眶濕潤了:“我哪裏捨得嫌棄，你做的東西我一向很喜歡。”
寒煙把海棠花香囊掛在了蘇轍的腰間:“三郎日後若想起寒煙，就瞧瞧這香囊。”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轍再不能停留，只能敏捷地翻出窗戶，攀上了房梁。
寒煙終究成了鐫刻在蘇轍心中，一朵殷紅的海棠花。
寒煙先是進了中山侯府，只呆了一個月，就被中山侯送進了宮中。
既然是中山侯的女兒，趙頊一進宮就給了她“淑儀”的位份。
這讓耶律海離意想不到，也十分氣憤。
她本想寒煙墜入青樓，只能做一個卑賤的婢女，那樣就能日日折磨她，好出心中惡氣。
誰承想官家竟納她入了後宮，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採薇宮中傳出碎裂聲，名貴的唐三彩被她狠狠扔在了地上。
嬤嬤連忙吩咐宮人:“這是娘娘不小心打碎的，趕緊收拾乾淨！”
採薇宮的宮人都知道貴妃娘娘脾氣不好，誰也不敢惹，誰也不敢多嘴，只是聽命收拾。
趙倫受官家吩咐，親自到中山侯府迎接淑儀娘娘。
在進入宮門的一剎那，彷彿一道閘門，把寒煙同外面的世界隔離來開。
沒有對皇宮的好奇，沒有對未來的憧憬，寒煙只是順從地跟着引領的宦官往前走。
“淑儀娘娘，這裏就是您以後的寢殿。”
趙倫停住腳步，恭敬地介紹道。
寒煙駐足，抬眼瞧見門楣上的三個大字——秋露殿。
趙倫微微抬頭，見淑儀娘娘對着門匾出神，解釋道:“娘娘，這三個字是官家親自書寫，可見他對您的恩寵。”
既然是中山侯養女，寒煙也改姓了趙，如今名叫趙紫薇。
看見秋露二字，寒煙若有所悟。
“敢問貴人，秋露二字是不是出自杜牧的詩，紫薇花中？”寒煙用輕柔的聲音吟誦起來，“曉迎秋露一枝新，不佔園中最上春。桃李無言又何在，向風偏笑艷陽人。”
趙倫感嘆:“娘娘真是好才學，官家寫下這三個字時念的就是這首詩！”
寒煙微微頷首:“多謝貴人誇讚，我只是碰巧讀過這首詩而已。”
寒煙很謙虛，這些年，詩書就是她的朋友，她的情思她的愁緒只能向著詩書傾訴，她也從詩書中尋找力量。
“這后宮裏得官家如此惦念的嬪妃就只娘娘一人，請娘娘進去瞧瞧。”
跟着趙倫進了殿門，前庭里百花齊放，綠樹成蔭。
大殿中窗明几淨，寬敞闊氣。
卧房中，美人榻軟，爐中沉香，香風不散，古畫，名琴俱有，萬捲圖書供賞玩，寶玉棋局佐歡愉。
看得出來，為了佈置秋露殿，官家是花了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