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眼兒媚》
寶琴不解:“最近大家都忙着照顧主母和孩子，你有什麼事啊？”
何七拿出了信箋，把剛才遇見阿青的事情說了一遍。
寶琴服侍莫愁的時候，王雱已經隨父親去了江寧，所以對這份情感沒有體會。
只見寶琴黑着臉:“阿七，你明知道王公子和主母的關係很微妙，你居然還敢替他們傳遞書信！”
何七急道:“王公子快不行了，也許這是他最後的心愿。”
“不行！”寶琴別過身去，“這要讓沈爺知道了，咱們倆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主母和王公子各自成了婚，互不打擾是最好的，何苦又來苦苦攀扯。”
撲通一聲，寶琴沒想到丈夫居然跪了下來，眼中含淚道:“寶琴，你不明白，王公子當真是個好人，從前待主母，待我，還有蘋兒夫人都很好。如今他要去了，你就成全我，讓我為他做最後一件事罷！”
寶琴到底心軟，還是無奈答應了。
卧房裏，文姬和趙芸陪着莫愁說話。
莫愁道:“這坐月子可真悶，要是能出去走一走就好了！”
文姬嗔怪:“你呀，都兩個孩子的娘了，還跟個小丫頭似的，不知天高地厚！”
莫愁道:“我有哥哥嫂嫂寵着，一輩子都長不大哩！”
趙芸掩口而笑:“姑姑，我呀，最羨慕的人就是您了！”
正說著，婆子抱來的孩子，莫愁給孩子餵了奶，婆子又抱走了。
一會兒又有丫頭送來餐飯。
莫愁只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這一天天的，各種大補的湯藥、點心菜肴不斷，少說也得吃六七頓。
莫愁抱怨了會，大家都笑話了她一回，然後退出房間，要讓好好休息。
寶琴覷了這個空檔，輕手輕腳走進屋。
莫愁在床上道:“寶琴，給我倒杯水來。”
“主母，您還沒睡呢？”
寶琴一邊說一邊倒水。
“成天都躺在床上，背都疼了，哪裏還睡得着。”
看着主母喝了水，寶琴收了杯子，把信箋遞了過去:“主母，這是王公子身邊的小廝阿青送來的。阿七心軟，就給答應轉交給您。”
一聽王雱，莫愁連忙接過了信箋。
她也聽說王雱病了，只是她又是懷孕又是生產，無暇顧及。
打開信箋，裏面是一首詞，曰:《眼兒媚》: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這首詞哀婉凄切，莫愁看了不禁落淚。
寶琴大驚:“主母，月子裏是不能哭的，對眼睛不好！這該死的阿七，傳什麼書信吶！”
莫愁淚眼婆娑:“寶琴，去把小七給我叫進來！”
寶琴更加為難:“主母，這恐怕不妥。”
莫愁急了:“叫你去你就去！”
寶琴無法，只好帶着何七偷偷進了卧房。
其實何七早就猜到主母要找他，可是為了還王公子和阿青一份情，何七也顧不得許多了。
“小七，我且問你，阿青拿信給你的時候，說過什麼話？”
何七抹着眼淚:“回主母，阿青說王公子不行了，這是他的絕筆，求我一定轉交給您！”
絕筆！
莫愁腦中轟鳴:“元澤竟病得那樣厲害？”
何七道:“阿青眼窩深陷，一直流淚，我想應該是真的。”
“元澤要走了？不會的！不會的！”
莫愁喃喃着，起身要穿衣裳。
寶琴攔住:“主母，您這是要做什麼呀！”
“元澤要走了，我要去看看他！”
莫愁的心很慌很亂，拿了衣衫，又忘了腰帶，拿了腰帶又忘了短襦。
寶琴眼見阻止不了，衝著何七吼道:“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去請史夫人來！”
何七也慌了，連滾帶爬去喊人。
很快，文姬來了，趙芸也來了。
文姬道:“莫愁，方才說了你，你不能任性！”
莫愁帶着哭腔:“嫂嫂，元澤要走了，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也許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趙芸勸道:“姑姑，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節，也要為姑父和蘇家想一想啊！這要傳出去，別人會戳咱們脊梁骨啊！”
“別人怎麼想我管不着！”
莫愁激憤着要走。
文姬道:“莫愁你冷靜點。月子裏去別人府上是大忌諱。就算我同意你出門，那王家也不會讓你進去的！”
想起王安石的頑固，想起王家和蘇家的仇怨，莫愁咬着牙:“我就是砸了他王家的大門也要進去！”
推開眾人，莫愁已經出了房門。
趙芸又急又怕:“舅母，這該怎麼辦啊！”
文姬曉得，莫愁一直把王雱當做畢生知己。
儘管他們之間有過許多疙瘩，但少年同窗的感情是抹殺不掉的。
文姬長長嘆了口氣:“讓她去罷！如果不讓她見王雱最後一面，她一輩子都會活在悔恨之中。”
“可是······”
趙芸欲言又止，這也太出格了。
小廝被叫到了文姬面前，文姬吩咐道:“你們跟着莫愁去，護着她被讓她受欺負。你們趕緊去清北書院請姑爺回來，你們去宮門口等三爺！”
小廝們領命去了。
趙芸也趕緊吩咐身邊人:“駙馬都尉去了藥鋪，你們趕緊去把他找回來！”
蘇府這邊是人仰馬翻，王家的府邸也好不到哪裏去。
王雱已經病入膏肓，只剩下了一口氣。
前幾日他還昏昏沉沉，今日就清醒了許多，大家心裏都明白，他這是迴光返照。
王家人都圍在病床邊，心中萬分悲痛。
吳瓊和石夫人不停流淚，王安石不能像婦人一般哭泣，有淚只能往心裏流。
王雱從小就是他最大的驕傲。
是的，兒子從小聰慧又懂事，念書是一點就透，根本不讓人操心。
兒子寫的詩文，就連他這個父親看了也很是滿意。
可是他卻很少誇讚兒子，怕兒子驕傲，他時常要兒子更加努力勤謹。
想起過往，王安石有許多悔恨。
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葯，連彌補的機會也不會留。
王雱望着母親:“娘，對不起，兒子要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