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驚蟄、萬物出呼震,震為雷。
“夜闌卧聽風吹雨,金戈鐵馬入夢來。”
深夜、山村裡悶熱的空氣讓草木間的蟲兒停止了鳴叫,萬籟俱靜,有些雨意的天空,朵朵烏雲飄浮,月兒在黑雲間穿梭,時隱時現,晦暗的夜幕下,依稀可見小山村的樹木邊、土坎上,錯落有致的房屋輪廓。
這裏是齊州歷城外一處只有百十來戶人家的村落,村東頭有數十來間被院牆圍着的房屋,分前後兩個大院,後院裏那間最大的房屋,每次“吱呀”的開門聲響起,都會從門洞裏漏出一抹耀眼的燈火,在這寂靜又黑漆漆的夜裏突顯出幾分詭異。
院牆外,十數個精壯、身着黑衣的大漢,手執鋼刀,沉默地隱身在別人很難發現的暗影里。
忽然間,“咔嚓”的一聲驚雷在天空響徹,嚇破了寧靜的夜,嚇得月兒沒了蹤影,銀蛇在天空飛舞,刺眼的弧光撕破黑暗,發出些枝枝杈杈的強光在夜空漫延,閃白了整個蒼穹,撕開籠罩村莊的夜幕又急速掩住,生怕被人看見似的。
那十數個毫不為雷聲驚動而有絲毫慌亂的漢子,除了手中的鋼刀在電閃的弧光下激起過瞬間的寒芒,仍是不見晃動,像極了泥塑的雕像,在這雷電的夜裏,如有人看見,定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此時、烏雲越發的濃重了,滾滾的翻騰里依稀可見一點耀眼的熣燦,在黑色的雲朵里左衝右突,極速地朝着小村的方向飛來。
距離小村數百裡外有一處人跡罕至的山谷,終年霧氣繚繞,山谷的最高處聳立着一間破敗的道觀,看上去十分的荒蕪。
一位鬚眉斑白的老道盤坐於道觀里那尊最大的、不知名的天師泥塑像前,天空裏滾滾的驚雷讓他有些心血來潮,亂了多年來都是淡然平靜的心境,他一把撩開掩住雙腳的百結道衣,手指呈蘭花狀捏了個印訣,似乎想要掐算什麼。
突然、天師塑像的周邊湧出了幾縷寒風,吹熄了供桌上的香燭,老道的身軀突然間就顫抖起來,緊接着“卟”的一口鮮血從嘴裏噴出,握在另一隻手中的拂塵齊柄而斷。
“天意不可窺視,此乃主有聖人出世,可惜了貧道十數年的道痕啊……!”
嘴裏不住嘟囔,老道從盤坐的蒲團上起身,拘縷着身子走出道觀,一雙精光閃現的眼睛望向齊州歷城的方向……
轉瞬、如鬼魅晃動,原地已經沒有了老道的身影。
“當家的,趕緊準備熱水,秋娘眼看着就要生了。”
雜亂的腳步聲和女人急吼吼的聲音從後院中最大的那間屋裏傳了出來,一個站在門外,臉上佈滿焦急,顯得十分緊張的中年男人,聽到屋裏傳來的呼聲后,幾步就跑進院中那間最大房屋旁邊的耳房裏,接着就有了一陣舀水的聲音,待聲音停止后,只見他“碰”地用腳踹開小屋的房門,端着一個冒着熱氣的木盆,邊走、邊焦急地向屋裏的人大聲問道。.
“閻婆、秋娘怎麼樣了?”
中年男人走到大屋的門前,剛想推門進入屋裏,被一個打開門的女人用身子堵在了門外,橫眉便對着這個焦急的男人怒斥了起來。
“莊主啊!你都已經做過了一個孩子的爹爹了,女人生孩子怎麼樣你不知道嗎?闖進屋裏,就不怕惹來血光之禍,還是在外耐心的等着吧。”
男人被堵着門的女人說得木柱柱的老臉通紅,趕緊將手中端着的木盆遞到女人的面前低聲下氣地說道。
“煩勞閻婆,秋娘就託付你了……”
話還沒完,屋裏就傳出秋娘“啊、啊、啊!”的痛叫聲,閻婆趕緊接過男人手中的熱水,轉過身時用肩膀將開着的門頂起關上。
秋娘時斷時續的撕吼聲在夜空漫延,聽起來讓人掀心,急得在屋外來回走動的男人,時不時就拱手朝天,嘴裏不停地向四方的神靈說著請求的話語。
“老天爺、各路神仙爺爺,請保佑秋娘和我的孩兒平安!”
這時、天空中生起條似蟒蛇的龍捲風連接了天與地,一時間飛沙走石,“轟隆隆”的聲音驚醒了齊州歷城周邊地方,那些已進入夢鄉的人兒和安然在野外的魂靈。
靜夜裏讓人驚悚的聲音,持續的時間很短,轉眼便已消失,好像從未有過一般,待那些被從睡夢中驚醒的人們被衣出門想看發生了什麼時,夜空下的一切早已歸於平靜,除了天空仍然是烏雲籠罩,山林、田野間的寂靜與平常的夜裏並無差異。
當人們重又回到床上剛剛入睡,又一道“咔嚓”的雷聲響徹天空,隨後引出電閃雷鳴,此時“嘩嘩”的大雨開始下了起來,同樣、這大雨也是一陣風似的,沒有多久就完全停了下來。
小村、院牆圍着的房舍和院子裏,來往的幾個婦人忙碌地從屋裏進進出出,院子裏被雨打濕的地面多處留下腳步踩過的凌亂,院牆外、十數個持刀而立的黑衣大漢,被着雨水濕透的衣服,警惕地注視着黑夜裏的一切。
雨後不久,短暫的寂靜里,空氣中有暗香傳來,此時、院裏院外的人看到,院中大屋的屋頂正在被一抹淡淡的紅光慢慢地覆蓋,當紅光覆蓋了整個屋頂時,陣陣“哇哇”的嬰兒哭叫聲從屋裏傳了出來,這哭聲直入夜空,響徹雲霄,再次打破小村的寂靜。
“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呢。”
屋裏、婦人的聲音歡呼,屋外、緊張的漢子心裏突地放鬆,眼中浮現一抹晶光。……
一片黑暗,徐浩然在裏面掙扎了多久他已經想不起來了,感覺自己好像是浮在溫熱的水裏,隨着水的流失,他終於看見了些亮光,感覺到有一股力在推着自己往那亮光而去,周邊濕漉漉的包裹讓他仿似陷入在泥濘里,他艱難地移動着,想儘快爬到有亮光的地方,然而、每當往前爬一點點他的心裏竟又生起些不舍,這讓他不可思議,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終於掙脫束縛,還沒完全感受到身體的輕鬆,“啪”的一聲響起,徐浩然就感到屁股傳來的痛楚,懵懵懂懂的就聽到“哇哇哇”的叫聲在耳邊炸響。
“尼瑪!發生了什麼,雙腳沾不了地,難道老子在飛?”
徐浩然“嘟囔”着猛地一下睜開雙眼,感覺到“哇哇哇”的聲音正是從自己的嘴裏發出,一張被放大的,女人肥胖的臉近在眼前,笑呵呵不停地端詳着自己,“噓噓”的聲音不住從她上下撮起的嘴唇里發出,滿是汗水的臉上,一雙還算好看的眼睛,睜開又閉上,不停地在逗弄着他。
“啊!這是他媽的在做什麼呀?”
徐浩然真想用手在女人肥胖的臉上揮一巴掌,卻無奈地發現自己的胳肢窩被女人肥胖粗壯的雙手托起,光溜溜不着寸縷的身子被舉得高高的。
這臉丟大發了,想反抗卻又發現自己只有那麼一丁點,似乎只有哭才能發泄心中的不滿。
“哇、哇、哇”響徹夜裏的哭聲,一陣又一陣,劃破天際。
“當家的,秋娘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還不進屋看看。”
女人對着屋外大聲地喊了起來,話音剛落,關着的門就被“碰”地一聲推開,那個在屋外焦急等待的男人,旋風似衝進屋裏,激動得用發顫的聲音說道。
“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啊……!”
床上躺着的女人,疲憊而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喜悅的神采,一雙美麗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兒子。
發懵的大腦慢慢開始有了些清醒,徐浩然心裏掀起驚濤駭浪,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正在訓練基地進行極限訓練,這種訓練對於他這個後勤與特種作戰畢業的高材生來說是司空見慣了的事,沒有什麼奇怪的,只是在這次訓練中他感覺到左胸時不時會有一陣針尖般的疼痛。
對此他沒有在意,以為不過是疲勞所致,仍是與其它兄弟一起投入緊張的訓練,直到自己暈倒,躺在野外的軍用帳篷里,等待着軍醫院的直升機前來救援。
在醫用救援直升機上,身上插了幾條數據線和輸液管的徐浩然用無神的眼睛看着機頂,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流逝,想起在車禍中雙雙身亡的父母,自起成為了孤兒,是政府的關懷,在孤兒院長大後進學校讀書,從小學開始到中學畢業,均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高中畢業后更是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軍校,學習後勤保障與管理,在校期間,他曾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的學習,學成后報答祖國的養育之恩,現在自己才二十六歲,正是想要做出成績的時候,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無盡的憂傷吞噬着徐浩然的心,從進入孤兒院那天起就沒哭過的他此時已是滿眼淚花,看着病床邊搶救的軍醫,他已經無力訴說什麼了,無神的雙眼在彌留之際,看見了笑着向他走來,張開雙臂的父母,一圈光暈在大腦里閃過之後,無邊的黑暗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