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我是你爹
成國公府。
不管是小國公,還是後院的夫人們,都是穿着素裝,為了遠海郡王朱儀守孝。
別人家過年喜氣洋洋的時候,成國公府還是沉浸在悲傷之中。
小國公尚且年幼,想要任職,還需數年。
雖然現在皇帝陛下記着老國公平汝郡王的功績,還有老國公之子遠海郡王之捐軀,對成國公府高看一眼,在賜宴等政治活動中,年節賞賜之時,將小成國公朱輔第一次放到了英國公府的前面,可整個朝廷的人都知道這也只是現在。
過了個兩三年,成國公府的威望便會越來越低,等到朱輔長大成人之後,又是要在軍中重新開始。
而對於現在只有六歲的朱輔來說,這一切都太過遙遠,成國公府的所有事務,人情往來,為皇帝寫奏表,都是其母親胡氏所負責。
整個成國公府,從上到下數百口子,也都被這個女子扛在肩上…………
當然,身體的勞累都是其次的。
對於胡氏來說,自己的夫君,死了死了,連一具屍首都沒有,這是她最難以接受的
每每想起,都是夜不能寐,坐立不安…………
若是知道那次的分別,就是永別,她一定會抓着朱儀的手,不願放開…………
或許說,這就是人的可悲。
你永遠都不知道你與誰已經見過最後一面了,即便他對你非常重要,即便是最親近的人…………
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幸運的事情就是,久別重逢,失而復得。
可很多人,只是失去,卻並沒有復得,對此,胡氏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朱儀會跑回來。
新年過,元宵節將至,再加上,順天府衙門,在得知陛下嫡子出世得事情,專門在京畿重地開了一場盛大得元宵燈會,各部衙門調集衙役三千餘人,京營調集士兵數萬人,維持秩序,來往商販百姓都有數十萬人,也是從正統初年延續到成化十三年,這將近三十年得時間中最為熱鬧得一次。
可這份喜悅與成國公府毫無關係。
小國公朱輔在母親得督導下,除了讀書得時間之外,就是要到朱儀得牌位前跪着,而成國公府上下,都不能穿着顏色鮮艷得衣物,也不能大聲說笑,這都是在朝廷追封朱儀為遠海郡王,承認朱儀死去之後開始得。.c
到了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
胡氏正在房中看着賬本。
忽然聽到外面亂糟糟得,胡氏頗為生氣,難道這些下人真當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不成,自己頒佈得禁令竟然敢置若罔聞。
她將賬本合著,而後直接出了房間。
卻見到喧鬧得人是自己身邊最為貼心的侍女,也是自己的陪嫁丫頭,而其他的下人也都是喜笑顏開,像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一樣。
「夫人,夫人,小國公爺回來了……「這侍女一邊笑着,一邊眼中含淚的說著。
胡氏聽完之後頗為生氣,第一時間只當朱輔鬧事呢,當下非常生氣:「他不好好陪他父親,竟然敢偷懶,帶我去。」
「不,不是的,奴婢說錯話了,不是小國公爺,而是,而是,小國公爺得父親,對了,老國公爺回來了。」
聽到這話之後,胡氏腦袋一頓,她心中有着一些渴望,但卻覺得可能性不太大,也不敢往那方面細想,怕自己又失望。
她正想再問什麼的時候,一群下人簇擁着一個她熟悉且陌生的人進入了她的視線中。
瘦了。
黑了。
不再英姿颯爽。
也不再是風流個儻。
可這個輪廓。
這個笑容。
這份真實的感覺。
他真的回來了。
胡氏不受控制的朝着這個人兒走去。
這個人正是朱儀,他從入了成國公府,便遭到了非人的對待,先是新下人的質疑:「大膽,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裏,成國公府,你跑到這裏招搖撞騙,傷口上撒鹽,順天府定是判你一個秋後問斬。」
而後就是老下人的狂歡:「公子,不,老爺,你還活着,你真的活着,快,快去稟告夫人,我抓住老爺了,你們快去,別讓老爺跑了。」
而等到朱儀見到自己的結髮妻子,這一路的辛苦,彷彿都已經消失了。
朱儀朝着結髮妻子胡氏走去。
而胡氏亦是朝着朱儀走來。
越來越近。
越來越清晰。
堅強兩年的胡氏撲進了朱儀的懷中,哭了起來。
而朱儀溫柔的拍着妻子的肩膀,眼中也是含淚。
下人們看着這一幕也都非常高興,每個人心中都想着,這老國公爺回來了,夫人也有事情幹了,不會閑的沒事,刁難我們這些下人了,她的日子好了,我們的日子也好了。
當然,這些下人也沒有看多久,便被胡氏的女使給驅趕了出去。
擁抱許久后,兩人分開。
朱儀輕聲說道:「夫人辛苦你了。「
」你去哪裏了?「胡氏哭着說道。
「迷路了。不過也不重要的,最起碼我回來了。」
「夫君,這次回來,不要再出去了吧。」胡氏用着近乎懇求的語氣對朱儀說著。
朱儀聽完之後,知道自己得知了大海是個圓的這麼大的秘密,他肯定還是要出海,當下也不敢答應自己的妻子,只能換個角度說道:「下次出去,我帶着你。「
「那我們的兒子呢。」
「他都當國公了,給他找上老師,或者給陛下寫個奏章,直接入宮跟着皇子們一起進學,馬術咱們就託付給泰寧候就可以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子咱們享福,咱們不管他,海上可好玩了,船上我不動,你不動,都行。」
聽到這話,胡氏嬌怒,輕錘了幾下朱儀,而後說道:「你還是這樣子,去看看兒子吧,他給你守靈呢,正跪着呢。」
朱儀點了點頭而後說道:「夫人,你派人給宮中遞過去摺子,將我回來的事情,告知陛下,我跟兒子聊完之後,便去見陛下,還有大過年的,你差人將那白燈籠撤掉,換成大紅色燈籠,然後在派人立即去順天府衙門,讓他們給咱們成國公府,在元宵燈會上空出十幾個位置,今年的元宵節,咱們好好過」
「陛下那邊的上奏我可以辦,可換燈籠,又去元宵會,不太好吧,再怎麼說,你出門在外,也沒有給父親守陵,守孝,一回來,就如此張揚,怕是有人會念叨我們成國公府不知禮數啊。」胡氏有些為難的說道。
朱儀聽完之後,卻是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父親出身軍伍,打了一輩子仗,可不是為了他自己享受的,而是為後代子孫拼搏的,他在天之靈,也希望今年我們能好好的慶祝一番,至於外人如何絞舌根,咱們管不着,也不用管,我都是郡王爵了,還怕誰。」
「對了,你這個王爵是陛下認為你死了,追封的,可你現在活着,怎麼辦。」
「不用擔心,朝廷追封,自然也能撤回,帶我去見我們成國公府的小成國公吧。」
聽完朱儀的話后,胡氏點了點頭,而後說道:「好,我帶你去見兒子,他可想你了。」
說完之後,胡氏牽着朱儀,朝着祠堂而去。
來往經過的下人看到之後,都是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們的老國公。
再一次走在熟悉的院落之中,朱儀志得意滿。
到了祠堂的時候,朱儀便看到正跪在正中央的小小背影,他輕聲對着胡氏說:「夫人,你去安排事情吧,我跟咱們的成國公單獨呆一會。」
胡氏臨走的時候,還是弱弱的問了一句:「元宵節那日確定要去嗎?」
朱儀笑着點了點頭,而後胡氏在得到肯定后,便朝着書房走去,看着妻子的背影,朱儀內心深處湧現出無盡的憐愛之意,頓了許久之後,在一轉身,便看到虎頭虎腦的兒子,正站在祠堂門口盯着自己看呢。
朱儀笑着問道:「你怎麼不好好給你爹跪着,偷懶是吧,你爹可能看到。」
「跪一會兒,歇一會,這是娘親安排的,更何況,我爹都死了,已經餵魚了,一塊木牌能看到什麼。」
「你見了我怎麼不行禮,難道你不知道我是這裏的主人,大明的成國公,賜宴的時候,本國公可是坐在陛下旁邊的,比漢王,平王的位置都要靠前。」
「這是你娘親教給你說的話。」
「不是,這是陛下教給我說的話,陛下說了,我是大明最尊貴的國公,誰都不能輕視於我。」
聽到這裏,朱儀心中暗生感動,而後又笑着搖了搖頭,繞過了這個趾高氣揚的小子,直接走進了祠堂裏面。
看着自己遠海郡王朱儀的神牌略微沉思一番,而後他又看向了父親平汝郡王的神牌,頓時感到一陣心酸,他跪了下去,而後連磕三個響亮的頭。
聽着聲音,讓背後的小國公朱輔嚇了一跳。
他趕忙跑到前面,拿起跪墊,扔到了朱儀的面前。
朱儀有些不解的看向小國公。
只見朱輔輕聲說道:「磕頭的時候,磕在這上面,不疼。」
「你給你爹磕頭的時候怕疼。」
「我還是個小孩子,怕疼是天經地義的,更何況聽下人說,我爹是個浪蕩子,我從小都是母親帶大的,我跪了三天,都已經很好了,怎麼,還非要磕頭磕掉半條命,就算我爹在天之靈,也不願意啊…………誰不希望他的兒子能過得好好的。」
聽完自己兒子的話后,朱儀愣住了,果然不愧為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是豁達,聰明,可作為父親,活着的父親,聽起來,怎麼那麼不舒服呢。
「對了,你在給誰磕頭。」
「給我爹磕頭。」
「你爹是誰?」
」我爹是平汝郡王……「
「你放屁,我爺爺是平汝郡王,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我爺爺還有你這樣一個兒子。」
「有沒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我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