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童屍疑雲(一)
一具濕漉漉的男童屍體躺在石床上,身體因為河水浸泡而變得腫脹,還有魚蝦啃食過的痕迹。何韻小心翼翼的從他身上的傷口裏夾出絲絲縷縷的水草,男童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傷痕,可被水浸泡后都無從辨別是什麼兇器造成的。
程蘇竹遠遠站在門口,即使已經用布巾掩住了口鼻,卻還是可以隱約聞得到腐爛的臭味。駱觀還要再稍慘一些,將屍體從河裏打撈上來后已經被熏吐了兩回,連臉色都變得一陣青一陣白的,現在正癱軟無力地坐在後衙的院子裏緩着氣。
“捕頭,我懷疑這孩子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何韻用手背揉了揉鼻子,幸好今日有些傷風鼻塞,聞不到太多味道。“他的身上除了新傷之外,還有很多已經癒合的舊傷痕,他的胳膊關節錯位了,大概是脫臼之後倉皇給接起來的。不知是什麼人下得了如此狠手,這孩子頂多也就十二、三歲。”
江平楓突然重重捶了下石床,把何韻和程蘇竹都嚇了一跳。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將手收回身後,深吸了一口氣。
“蘇竹,去找一位畫師來,把這孩子的樣貌撰下來貼到衙門門口,等人來認屍。”
“我記得師爺就懂得畫像,我去請他過來。”
何寶被程蘇竹火急火燎的拽來,剛進門就連忙往後退了一大步。“這什麼味兒啊!”
程蘇竹把一塊布巾遞給他。“師爺,忍忍吧。咱們衙門只有你會畫像。”
何韻給屍體遮上了一塊白布,只露出一張臉來。她小聲的對江平楓說道:“我大哥膽子小,要是看到這樣子准給他嚇厥過去不可。”
何寶在臉上圍了一塊布巾不算,還扯了兩張茅草紙塞進鼻孔里,這才肯進仵作房去畫像。看到屍體的面容還如此稚嫩,他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
“可惜呀,可惜了。”
在何寶專心畫像的期間,程蘇竹看到江平楓一言不發就獨自離開了仵作房。他走到何韻身邊悄聲說道:“捕頭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往日他都是十分冷靜的,今天居然發那麼大火。”
何韻點了點頭,贊同他的說法。“我也覺得,可能因為受害的是個孩子吧。”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
何寶突然開了口,把二人都給嚇了一跳。沒想到他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着他們二人的交談呢。
“大哥,你嚇死人了。”
何寶一邊專心的用炭筆在紙上描畫著男童的面容,一邊對他倆故作神秘的賣着關子。
“你們知道,江捕頭是因為什麼才被貶到清水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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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頭,吃柿子。”
程蘇竹把一個洗乾淨的軟柿子遞給他。“駱兄說他今日什麼也吃不下,就把這籃柿子送給我了。”
江平楓淡淡笑了笑。“他好些了嗎?”
“沒什麼事了。師爺也把畫像畫好,貼在衙門門口了。”
“幸苦了,蘇竹。”
程蘇竹同樣坐到台階上,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
“捕頭,在你抓過的犯人中,你覺得最可恨的是哪一種?”
“你這可難倒我了,畢竟罪惡就是罪惡,不分大小。”
“不過。”他頓了一下。“如果真要給出個答案,我會說是欺凌、殺害、虐待老弱婦孺的那種人。因為他們不敢選擇與自己力量均等的對手,這類禽獸在公堂上幾乎受不住一點刑罰就會老實招供。”
江平楓把柿子拋起又接住,對程蘇竹說了句輕鬆的笑話。“就是人們常說的,只敢挑軟柿子捏。”
程蘇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回想起剛才在驗屍房時何寶所說的話。
——“這江捕頭被調職的具體內幕就連大老爺也不清楚,不過我還是用我的人脈給打聽出來了。聽說今年二月時在關上接連有好幾個小女童被殺害,而且手段極其殘忍,總府衙門調查了整整一個月才發現犯人的蹤跡。江捕頭抓捕犯人時失了手,這犯人就這麼死了。”——
如果換作是他自己,對待這種人渣敗類大概也無法保持冷靜。人總是要有人性和七情六慾,才能稱之為人啊。
“捕頭,我果然沒有仰慕錯人。”
江平楓笑着拍了下他的後腦勺。“你小子,今天沒頭沒腦的說些什麼呢。”
程蘇竹有些害羞的揉了揉被他拍過的地方。
“嘿嘿,沒什麼。”
“行了,太陽快下山了,放衙吧。不然蘇寐姑娘等咱們吃飯要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