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想君小時，必當了了
門外的動靜朱柏自然注意到了。
他只是想安靜的背書，連這小小的願望都無法滿足。
可憐吶！
等等。
他說他叫啥？
陳懷義(⊙o⊙)？
因反在朱棣婚禮上反對分封，惹怒朱元璋被下令讓侍衛將其裝入麻袋之中，在監察院門口活活摔死的那位老兄？
也太慘不忍睹了。
知曉歷史進程的朱柏，不知該說陳懷義一語成讖還是烏鴉嘴。
僅僅在二十年之後，四哥朱棣發動靖難之變，就奪走了他親侄子小不點手中的皇權，自己當皇帝。
歷史上將皇子們冊封為藩王之後都造成了內亂，藩王們為了爭奪皇帝之位而不顧兄弟之情相互殘殺。
漢高祖劉邦建國后大行分封，造成諸王之亂；唐玄宗李隆基遍地設立藩王，造成安史之亂……
這老兄明知朱元璋不是不知道，分封可能會造成諸王內亂，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死諫。
如此忠於國家大事的勇士，朱柏不忍其慘死，頓起悲憫之心，想要救下他。
在朱柏出神的間隙。
陳懷義已踏進了書屋中，身後站着神情緊張的詹同、王時、樂韶鳳三人。
門外朱能等新翰林紛紛駐足，探頭探腦。
針尖對麥芒，暗道有好戲看了。
陳懷義瞪了朱能幾人一眼，搖搖頭。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他這話雖然是衝著新翰林們說，不免有指桑罵槐、一語雙關之意。
既可以指朱柏小的時候很聰明，長大了未必很有才華。
也可以單純的指不成器的新翰林們。
陳懷義話里挑釁的意思不言而喻。
朱柏自然不甘示弱。
打量了眼前中年男人片刻，淡淡開口：
“想君小時，必當了了。”
一句話，直接給懟了回去。
言外之意:你小的時候一定很聰明，長大了就不怎麼樣（愚笨）了。
人精似的詹同三人，額頭上同時滲出一抹冷汗。
只希望十二皇子不要和陳懷義一般見識。
誰也不知道這老兄今天出門，是不是吃了炸藥包！
陳懷義有些意外的瞥了朱柏一眼，朝他走近了幾分。
朱柏看到陳懷義過來，清楚這老哥是來找回場子的。
背了這麼些天的書，朱柏手中有糧，心裏不慌。
不急不緩的拿過一個茶杯，給陳懷義倒上一杯濃茶。
笑着說道。
“請！”
陳懷義接過茶杯聞聞茶香，緩緩飲下。
隨口說出一句。
“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
聞言朱柏也接聲回道。
“孟嘗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苦！”
陳懷義想借喝茶比喻自己即便喝了貪泉的水，心情依舊清爽廉潔。
縱然身處於乾涸的車轍中，胸懷依舊是開朗愉快。
朱柏卻暗指他雖滿腔熱血，才華橫溢卻因恃才傲物、放蕩不羈，將被社會所不容，壯志難酬。
為陳懷義無法為國更好的效力而感到悲傷。
聽到朱柏意有所指，陳懷義只是淡然一笑。
眼前這小孩才思敏捷，讓他頓時有了興趣。
陳懷義人到中年並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平日裏嫉惡如仇，對於看不慣的人的事他選擇硬剛。
對於才八歲的朱柏他心中自有分寸，總不能真的和一個小孩較勁？
他只是想了解朱柏是否真如傳言中那般神奇。
朱柏覺得陳懷義是個不錯的人，想設法救他。
兩人各懷心思，卻又惜惜相惜惺。
是以畫面並沒有新翰林們幻想的那麼刺激，詹同三人的擔心也有點多餘。
陳懷義為朱柏回倒了一杯茶。
“不知十二殿下對貪泉有何見解？”
貪泉？
新翰林們在腦海中快速思索如何對答。
結果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紛紛把目光投向座位上的朱柏，好奇他會如何作答。
思考了數秒，朱柏便淡然出聲。
“所謂貪泉原是廣州以北三十里一處小鎮，鎮外有一眼泉水。
傳言去上任的官吏，路過此處都會飲一口泉水。
可後來發現喝過此處泉水的官吏，最後都成了貪官被抓。
貪官們也紛紛哭訴，說是自己喝了那泉水的緣故，於是該泉水便被取名貪泉。
有一個叫做吳隱之的清官，在上任前特地來此飲下貪泉水。
在任上兩袖清風，沒有任何貪污的行為。
以此反駁“貪泉”不過是某些人，自甘墮落的借口罷了……”
聞言的朱能等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貪泉還有這麼個典故！
陳懷義忍不住點點頭。
“所謂貪泉不過是貪官污吏的擋箭牌。
貪與不貪與自身修養相關，欲修身先修心，心正，方不為外物所誘惑。”
貪泉。
是陳懷義對朱柏學識的試探。
很明顯朱柏過關了。
和這些新翰林不同，陳懷義是真正的大儒。
他博學但不賣弄學問。
只是借朱柏給自己倒杯茶，順勢拿出一個典故進行借題發揮。
《滕王閣序》人人耳熟能詳，但貪泉典故除非研習學問數十年，在書籍之外下功夫、做個有心人才能精通。
從朱能開始，他們的提問都沒難住朱柏，再多做試探就沒有必要了。
但是陳懷義對此事依舊心懷好奇。
“十二殿下先前所言，半個月背完一本書，每天要強制自己背一百本書，此事當真？”
聞言眾人紛紛來了興趣。
目光灼灼的望着朱柏。
見證奇迹的時刻到了！
朱柏深深的看了陳懷義一眼。
這傢伙居然敢懷疑哥過目不忘的本領？
雖然你叫懷義也不能啥都懷疑不是！
朱柏沒有興趣向他們證實，自己背完一本書的事。
他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再浪費下去，晚上就得通宵加班了。
“好了，我要背書了，你們出去吧，沒事別老來打擾我，浪費我時間。”
眾人：……→_→……←_←
一到關鍵時刻，朱柏就轉移話題。
就不能滿足他們小小的好奇心？
着實可惡！
“十二殿下不願背，下官自然不好強求，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朱柏好奇接聲。
“十二殿下今天誇下這海口，不久消息就會傳遍天下。
到時候十二殿下怕是要落下，徒有虛名沽名釣譽的罵名了。”
朱能等人聞言紛紛附和。
口口聲聲都是為了朱柏好。
拳拳之心，感人肺腑。
朱柏當然知道這是陳懷義等人的激將法。
他這雙眼睛早已看透了太多。
既然他們想試自己、不怕被打擊，那他也只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了。
朱柏別有深意的看了陳懷義一眼。
“想檢驗我？沒有問題，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