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番外:霄霑 9
忽然,樓下有腳步聲,是寶娟急匆匆的上樓,壓低小聲說:「姨娘,您快換衣服!扮作小廝出去,從南門躲進送菜的車,就可以出府了!一路安排人送您去西北……」
太好了,錯怪王爺了,他不是無情無義,他在想辦法保全她!
王爺回來了,有救命的希望,甄元第1個想到的就是王爺。
因為女人的歸屬感很強,她既然許配給王爺了,那麼王爺就應該是她的保護傘,王爺回來了,安排她逃生的人肯定是王爺。
可是萬萬沒想到,下一秒,寶娟繼續說:「時間不多,南角門換班的時間只是一盞茶的功夫,要快!還有外面的馬車都是世子安排的貼己人,您上去后一路往西,出城門后還會再換馬車,您聽車夫的安排就行,他姓吳,是世子最親信的人……」
「什麼?」
甄元驚詫問:「你說誰?是王爺安排的,還是世子安排的?」
「回姨娘話,是世子!」
「……」
甄元當場怔愣,換衣服的手都停下來了。
這麼多日吃藥,有用處,她的視力已基本恢復了,她能夠看到寶娟以及她臉上的表情。
「姨娘,您快呀!世子爺都安排好了,你出府就可以活命了,奴婢幫您快換衣服……」
可是甄元停在那裏,沒有動作。
「姨娘?」
「聖旨要我死,我逃走了,就是抗旨!世子會是什麼下場?而且我又能逃到哪去?一路追蹤,遲早會抓回來。」
寶娟搖搖頭,非常急切,「不會的,世子爺都安排好了!只要有一線希望,不要放棄!姨娘,你快走吧!」
活下去的機會,誰不渴望呢?
可是……一旦甄元逃跑,那麼霄霑將會面對什麼?叛君之罪!叛父之罪!
不忠不義的罪名扣在他身上,一輩子洗不清。就算霄霑保住命了,活着也抬不起頭,他的一生就毀了。
「姨娘,你還在猶豫什麼?王爺早就從皇宮述職回來了,他沒去跟太后求這件事,明早必然要執行賜死!所以這是最後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了,姨娘,抓緊時間快換衣服,金銀細軟都給你準備好了,你快走啊!」
「……」
「姨娘,你是不是有顧慮?世子爺讓奴婢轉告你,他會自請罪罰,包攬罪責,不會牽連你的母家。皇家念軍功不會殺他的,頂多是降旨革職。只要逃脫此難,不管萬水千山,將來還有見面的機會……」
「別說了!我不走!」
甄元說出這句話時,給自己判了死刑,但是給她的感情開出了花朵。
一直以來,她用仇恨掩蓋感情,即使知道霄霑一次次的救她,甚至為了她觸怒太子,為了保全她不惜與母親作對。
那又怎樣?甄元不領情,還是恨他,心裏無限對他母親的怨恨,就會遷怒於霄霑。
直到這一刻,她把那一份恨釋懷了,把一份愛捧在手心。
她知道了他的真心,相信了他的真心。
這世上的男人不都是無情無義的,霄霑對她好,真心真意!
她懂了,知足了。
至於逃跑,她不能……
且不說她能不能逃得掉,就算真的成功了,必會牽連霄霑,毀了他的一生。
這一刻的抉擇,一旦她踏出王府,就是把霄霑推入火坑。
唉,她不能……
所以,她放棄了,唯一一次逃生的機會。
.
今夜沒有點燈,甄元沐浴更衣后,穿戴的規整,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坐在那裏靜靜的在等一個人。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等了很久很久……
終於,窗扇浮動,一陣悠悠的檀香味,伴着寒涼的夜風。
「你來了……」
霄霑的身影一僵,走近,凝視着她的眼睛。
「我看不見,但我能聽見……」
甄元坐在妝枱邊的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揚,「我很早就知道的,有一次你碰響了綢繩上的銀鈴,從那以後,我就知道有個人常常來看望我。最近你很久沒來了……今晚,我一直在等你,想跟你告別。」
霄霑的身子晃了晃,胸口太疼,彷彿有人正拿刀剜他的心頭肉。
她聲音很低,輕輕柔柔的,像兩個人的耳語,只有他能聽到。
「謝謝你常來看我……雖不知你身份樣貌,但必然是位心胸坦蕩的君子。你夜間而來,卻從不染指元兒一下,這般品性,世間難得。它日誰家姑娘能做你的妻子,一定是世間最幸運的人!元兒衷心的祝福你,早日覓得良配,一生安康!天亮后,元兒要走了,不想臉色白的嚇人,你能幫我上一點胭脂嗎?」.
屋內沒有點燈,半開的扇窗,投進一片月光。
他始終不出聲,只是站在那,靜靜的看她,眼中充滿了傷心、無奈和留戀。
「你請坐。」
甄元回身摸索找椅子,他扶住她的肩膀,拿起那盒胭脂,俯蹲在她近前。
她的視力基本恢復了,她只是裝看不見,將這份愛隱藏的很朦朧,沒有去說破一些錯誤、禁忌。
她確實要死了,可是他還要活下去呀,不能讓他背太沉重的「道德包袱」。
上天對她殘忍,也算仁慈,最起碼在臨死前讓她恢復了眼睛,能好好看看他,記住這一刻的樣子……
霄霑是很英俊的,眉眼俊秀,眸如秋月高擎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此刻,他的眼中含着水澤,蘊着最深的憂傷。
月影朦朧,隱匿深情的落寞。
他手中塗的不是胭脂,而是千分柔情,萬分心痛。
沉默,他至始至終沒有出過聲,太沉重了。
沒有勇氣讓她知道他是誰,種種無法言說的愧疚。作為兒子,他對父親有愧。作為男人,他對心愛的女人有愧。
明知她蒙冤,卻無力救她。
明知有人害她,卻無法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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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不恨他,也不責怪他。
甄元望一眼窗外,已經後半夜了,天就快亮了,真希望時間過得能慢一些,真希望這一刻就是地久天長。
「天快亮了吧?你有什麼話想對元兒說嗎?寫在我手心,好不好?」
她攤開掌心,伸到前面,靜靜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