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丈夫
1975年初夏,傍晚。
白石村生產隊
村裡人吃過晚飯,群的坐在村口大柳樹下閑聊。
不多時,村路上駛來一輛破舊的二八大杠,騎車的是個壯實的年輕小伙,他穿的白色襯衫袖子被隨意捲起,露出古銅色皮膚,頭髮修剪得乾淨利落,如炬的雙眼始終目視前方。
車後座上坐着一個扎兩條麻花辮,穿白色碎花小洋裙,腳蹬黑皮鞋的女孩。
村裏的幾個大小夥子只往後座上那麼一瞥,就移不開眼了。
不怪他們眼饞,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不僅打扮洋氣,長得還水嫩漂亮,哪個人不稀罕!
王二俊羨慕極了,忍不住朝騎車男子喊:「曲隊長,這就是你從城裏接回來的小嫂子啊,長得真帶勁!」
二俊他娘也跟着附和:「繁明啊,你這新媳婦皮膚那個白呦,她是***麵粉長大的吧!」
曲繁明朝人群笑笑,繼續朝家騎去。
一旁的李嬸見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衝上前把車子攔了下來。
「繁明,別急着走啊,你這媳婦咱們還沒看夠呢,你們說是吧!」
李嬸是村裡出了名的長舌婦,喜歡看熱鬧不嫌事大。
曲繁明眉頭輕皺,穩穩剎車,將粗壯的右腿支在地上,確保女孩不會跌下去。
農村人大都八卦愛看熱鬧,對此,曲繁明早已習慣,可他這新媳婦是城裏來的,年紀又小,能適應這種被圍觀的喧鬧場面么?
他偷偷用餘光掃了眼後座,恰好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局促與不安。
曲繁明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轉頭看向李嬸,用渾厚嘹亮的聲音調侃道:「李嬸,你這見花就薅的愛美性子還沒改?怎麼,見到俺家媳婦漂亮,也要帶回去?那我可不幹。」
李嬸聽完這話,臉臊得一紅。
早年她因為在爛池塘邊摘荷花,不小心掉下去濺了滿身的泥,爬出來時被人當成水鬼,成了全村的笑話。
曲繁明提起這茬,明顯是報復她攔車的行為。
她只不過嫉妒曲繁明帶回來的新媳婦好看,聽不得別人誇她,攔車就想挖苦對方几句,可被他這麼一損,她可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這男人有多護犢子,她最清楚了,惹不起,惹不起!
趁這個當口,幾個大娘走到車前,熱情的拉住女孩的手,東拉西扯的問:「孩兒,你叫什麼?多大啦?」
坐在車上的唐晴,被村民的熱情震到,一隻手下意識攥緊手裏的布包,她剛想下車回話,卻聽曲繁明小聲對她說:「不用下車,馬上就走了。」
唐晴停下動作,朝大娘們扯出一抹禮貌的微笑,兩個淺淺的梨渦隨之露了出來,她羞澀的回道:「我叫唐晴,今年18了。」
「天吶,娃兒才18啊!繁明你小子上輩子積德啊,娶了個比你的城裏媳婦,以後你的幾個弟弟妹妹有嫂子照顧,也跟着享福。你啊,可算能熬出頭了!」
曲繁明點頭笑笑,眼底里藏不住的自豪,「大傢伙坐着,我們先回去了。」
說完,曲繁明重新登上車子,飛快駛離。
再不走的話,他那害羞的小媳婦非得把手裏的布包抓爛不可。
等人走後,人群里嘀咕起來:「瞅見沒,那城裏媳婦長得是挺好看,可那小胳膊小腿的,哪是幹活過日子的人,小曲往後的日子怕是更難過嘍!」
——
金烏西沉。
從城裏騎到白石村,足足需要六個小時,一路上,曲繁明沒停下休息過。
唐晴覺得,她的新婚丈夫體力是真的好!
想到這,她不禁又悄悄打量起他。
夕陽潑灑的餘光打在他身上,唐晴看到一串串晶瑩汗珠順着他的側頰和脖頸流下。
因為天熱加上耗費體力的緣故,他的襯衫都快濕透了,身上散發出獨特的男人氣息。
奇怪的是,唐晴覺得這股味道並不難聞。
她想了想,從布包里掏出一塊疊得整齊的格子花手帕,遞到曲繁明跟前,「擦擦吧!」
曲繁明看了眼那塊散發著清香味的乾淨帕子,回絕道:「不用那玩意!我拿袖子抹一下就行。」
唐晴失落的收回帕子,繼續保持沉默。
曲繁明想了想,似乎意識到有什麼不妥,連忙又補了一句:「帕子怪新的,別給你弄髒了。」
聽完這話,唐晴臉上恢復光彩,又把帕子遞了過去,「沒事,汗又不臟,洗洗就乾淨了。」
曲繁明小心的接過帕子,輕輕擦了幾下,同時,一股暖意流入心間。
他終於盼來那個知冷知熱的人了!
車子快速行駛,離曲家越來越近了,唐晴的心也越發忐忑起來,往事一幕幕回現,彷彿就在昨天。
一晃,她在這裏已經生活,與原主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若不是家裏遭逢變故,此刻她應該住在雙層的小洋樓里,吃着精糧,享受家人的疼愛。
可一場陰謀的到來,使得她的父母被下放到大西北,家產全部沒收,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也被迫一同前往,唯獨她因為父母的不舍,拚命打點才不用跟着他們去吃苦。
為了讓留下來的她能過得好一點,唐家父母接連找了好幾家親戚,希望對方能收留她,可那幫親戚都是勢利眼,怕她成為累贅,都不肯留她。
無奈之下,唐父忽然想起他下鄉做知青那會,曾跟救過他性命的曲父口頭訂過兒女親家,那時他開玩笑似的承諾若是生了女兒,就把她嫁給曲父的大兒子,也就是曲繁明。
實在走投無路的唐父,設法聯繫到了曲家,令唐父感到高興的是,曲家父母雖不在了,但曲繁明還遵守着這門約定,至今未娶,並且願意娶唐晴。
於是,唐家人只能賭一把,將唐晴託付給曲繁明。
面對這個剛見了一天面的新婚丈夫,唐晴的內心慌亂不安,他們既不夠互相了解,又有着不同的生活習慣。
未來生活需要有太多磨合的地方,她真的能適應嗎?
另外,他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