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不見當年偷梨人

又是半日時間忙碌。

原陽光幼兒園所有孩童家長，一致同意搬遷至新學校。

不少人幾度淚目。

他們做夢也不敢想，

自家的孩子有一天能夠在這麼優美的環境裏面學習！

搬遷當場，許多家長擲地有聲：日後，若幼兒園有任何需要他們幫忙的地方，無論他們在哪裏，又在做些什麼，都會放下手裏的所有！所有事情！第一時間趕到！風雨無阻！

這些孩子的家長，有的是如唐蓉一般經營小店鋪的商販，有的是在炎炎烈日下傳說的外賣小哥，有的是豪紳人家的保姆阿姨，還有的是維修電腦、手機的中年大叔。

一群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平凡人。

也許，

少年時，

他們也有過如沈清濁一般的凌雲壯志，鴻鵠藍圖，

但歲月終究是磨平人心的利器。

他們開始逐漸接受平凡，

接受普通，

接受碌碌無為！

可，

稀鬆歲月里，

多少還有些螢火微光。

那就是他們的孩子。

他們盼望，

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夠在這浮躁、追名逐利的社會場上，有一席之地，

他們希望，

自己的孩子將來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不是像自己一樣，每日只能為了三餐奔忙！

孩子，便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如今，孩子們得到貴人相助，他們自然是滿心歡喜，騰舞雀躍！

看着他們的反應，沈清濁暗自頷首，並沒有出面，只在背後靜靜給予支持。

他能做的，已經做完了。

日後，這些孩子們的人生會奔向何處，又會不會有大的成就，都看天意！

誠然，他有足夠的財力，

能讓這些孩子們一躍成為人上人。

他甚至不用花費一金一銀，

只要把一個消息放出去。

這間幼兒園的學生，

背後的靠山是他北天王沈清濁！

這些孩子，從此就會有享之不盡的富貴榮華！

但....

拔苗助長，

總歸不是辦法。

作為戰場領袖，

他向來信奉一句話。

前路悠悠。

三分天註定，

七分靠打拚！

想要出人頭地，

拿出本事來！

想要名揚四海，

亮出能耐，再言其他！！

他沈清濁，

不養閑人！

.....

所有事項安排妥當。

沈清濁獨自驅車，趕往三十里開外的浣溪村。

車窗外梧桐蕭瑟，

幾隻秋蟬伴着清風嗚咽作響，

涼意襲人。

車上，

放着詩雅喜歡的輕盈歌曲。

"我要忘了你的樣子，

像魚記住水的擁抱，

像雲在天空中停靠。

夜晚的來到，

也不會忘了陽光的溫暖。

......

我要忘了你的樣子，

像魚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夢和煩惱，

卻放不下回憶的乞討。"

歌聲婉轉悠揚，

空靈久遠，

頗為感人。

但沈清濁，

獨獨卻不喜歡歌詞。

詩雅的樣子，

他忘不了。

也不會忘。

他清楚地記得，她扎着馬尾辮，撲棱着大眼睛，舉手投足間都能隨意迷倒一片花痴男人的動人模樣！

他清楚地記得，她每一寸若雪般的肌膚，每一寸骨骼！

那是他留刻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詩雅的每一個笑，每一次蹙眉，每一縷略顯嬌羞的表情，都縈繞他的心海，永生永世。

"世間，再難尋覓如詩雅你一般楚楚女子。"

沈清濁溫暖一笑。

心中除了思念，

還有自豪。

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是他沈清濁的妻子！

焉能不得瑟些許？

山迴路轉間。

沈清濁順着條蜿蜒小路，

已至浣溪村！

為了避免叨擾村民，沈清濁特意多開了一公里路，把車停在一個小小的沙坪上，徒步走入村中。

村裡。

幾隻這輩子也沒機會下蛋的公雞和野狗追逐。

令沈清濁汗顏的是，你特么好歹也是條狗啊，居然給幾隻公雞啄得嗷嗷直叫？

還有沒有點基本的做狗操守？.

"沒用的傢伙。"

沈清濁不屑地朝着那隻狗丟了句話茬，

沒想到那狗居然好像聽懂了似的，一副惱火的表情，衝著沈清濁吠了一聲，隨後便高揚着兩條狗腿，翻身衝著那兩隻公雞啄了過去！

"這還差不多。"

沈清濁啞然失笑，繼續朝前走。

時隔多年。

小山村依舊沒有變。

在這繁華的江城裏顯得有些特立獨行。

一條通往田間的尋常阡陌，路邊長滿雜草，散落的石子撒在道路兩旁，時不時會有孩童撿起來跑到附近的河邊打起水漂。

道路盡頭，便是沈清濁和唐詩雅兩人曾經居住過的小屋。

沈清濁閉眼走着，秋風過境，捲起他的衣裳。

好似又回到了那年秋天。

佳人尚在身旁之時。

在這一刻，他深沉似海般的想念得到些許救贖。

往事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讓他逐漸能夠救贖自己。

忽地。

他停下步伐。

鼻尖輕顫。

空氣中傳來一股別樣的芬芳。

"好清甜的味道。"

沈清濁輕笑，睜開眼睛，"必然是林大叔的秋梨熟了。"

輕拂雙手，他臉上露出些壞壞的笑意，貓着身子沿牆而行。

越過幾戶人家，沈清濁駐足，抬頭看着那在晚風中搖曳蕩漾的秋梨，怔怔失神。

曾幾何時，

他和詩雅兩個人也是這樣貓着身子，

躲在高高的牆沿下面，拿根長長的硬竹竿，偷偷打下幾顆梨子。

幾多少回，

林大叔發現了，拿根鞭子出來追趕。

好在他年紀大了，根本跑不過兩個年輕人，要不然，沈清濁少挨不了打。

只可惜，

現如今，

樹還在，

梨也黃了。

丫頭卻離開了。

如果能重來，

沈清濁......多想再帶着詩雅偷一次梨。

哪怕被林大叔打得遍體鱗傷也無所謂。

就在他失神回憶的時候，

高高牆沿里，

一陣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

"孩子，你想摘多少摘多少，

進來坐坐。"

沈清濁差點淚目，這....是熟悉的林大叔的聲音！

他.....還在這間土坯房裏居住生活！

沈清濁收拾好複雜的心情，換上一臉笑容走進房子。

"林大叔，好久不見。"

"你...你是....沈小子？"

林大叔的臉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不少，雙鬢已然是斑斑白髮。

他拄着拐杖，坐在一張農間自製的小椅子上，有些意外地望着沈清濁。

"是我，林大叔。"

沈清濁笑了笑，邁步走進庭院。

"你小子，這些年跑到哪裏去了？"

林大叔也笑，站起身來，往沈清濁的身後看了看，卻沒有發現早年與後者形影不離的漂亮丫頭。

他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一大把年紀了。

雖然不知道沈清濁和唐詩雅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

猜也能猜到一些。

年輕人嘛，

分分合合。

正常，

正常。

沈清濁看着他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頭有些觸動，默默地坐在林大叔身邊，嘆了口氣。

"丫頭，走了。"

丫頭走了？....?

聞言，林大叔的眉毛止不住顫了顫，沉默許久。

他....

真沒想到那個如花一般的姑娘。

就這樣離開了！

按常理，如他這般花甲年紀，早已看開生死。

人間陰晴圓缺，本激不起他多少內心波瀾。

但在一想到那位溫婉柔美的姑娘就這樣離開塵世的時候，

他的心中仍舊一陣難受！

惋惜！

許久，林大叔嘆了口氣，兀自抽出包煙，遞給沈清濁一支，又自顧自點燃。

"你看這樹。"

他指了指這棵掛滿果實的秋梨樹。

沈清濁看過去。

梨樹下，

大大小小的果子砸下來，

爛在地上。

也沒有人去采。

"我老了，摘不動了。"

林大叔手中的煙亮了亮，感慨道，

"以前怕人偷，現在啊，盼人來！"

沈清濁兀自點頭，嘆了句，

"門前梨樹今猶在，不見當年樹下童！"

可憐時光已耄耋，只見落梨，

不見人！

千載春秋輪迴，

歲月悠悠。

多少前塵往事，

滾滾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