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想要我喂你?
賀時舟愣了愣,下意識去看那瓶水。
瓶子早已滾出去了幾米遠,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水痕。
他微微垂眸,纖長的睫毛掩去眼中的情緒,薄唇抿得很緊,唇線拉直,垂在身側的手虛握成拳。
大佬這是生氣了吧!
周遭的父老鄉親見狀,皆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二個都識趣地釘在原地待命。
開玩笑,在這所紅楓私立高中,賀時舟是什麼來頭!
這位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從家世到外貌,再從成績到能力,無不彰顯出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就是物種差距。
人不僅常年穩坐第一,而且還是數理化競賽的重點培養對象,閑暇時間還會參加點什麼籃球聯賽。這就算了,人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學習如何繼承家業,一有機會就跟着家裏的人出入上流社會,就連學校的好幾棟樓都是他家捐的!
有顏有錢有勢,這麼一尊大佛立在這兒,誰還不夾着尾巴做人?
據說上回惹到他的倒霉蛋,莫名其妙就從學校銷聲匿跡,人影兒都沒看到。
所以大家都相當有自我認知,對於這種傳奇人物,尤其是脾氣不是那麼好的傳奇人物,一定得舔!一定得謙卑!一定不能踩紅線!
而此時,那位在紅線邊緣反覆橫跳的蒙面人士絲毫沒有自覺,正從包里摸出一張紙,慢吞吞地擦拭被籃球污染的手指。
眾人:“……”
都死到臨頭了還這麼悠閑。
劉禹此刻也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他舟哥啥都好,就是脾氣不怎麼好,特別是這種被正面挑釁的場面,那隻要一被點燃,分分鐘炸給你看!
如果這回造次的是男生也就算了,但……
劉禹瞥了眼白檸的小身板,頓時長嘆一口氣。
他沖白檸咬咬牙道:“你看看你,整一些節外生枝的事兒,現在到好,要是收不了場遭殃的可是你自己!”
白檸沒有理他。
劉禹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他之前跟教導主任約法三章,一定要看好賀時舟,要是近段時間再出點紕漏,他都不用來上學了。
想到此,鬱結而又任重道遠的劉禹同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賀時舟。
賀大佬還維持着剛才的姿勢,眉頭微微蹙起,黑髮襯得皮膚更白,透着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漠。
“舟哥,要不算了吧。”劉禹躊躇着開口,“對方好像是個女生。”
“……”
“我大致測算了下,你這一拳下去,對方可能得粉碎性骨折。”
“……”
“沒必要,舟哥,真的,這種小事我講道理都能解決,要是你實在氣不過,我待會兒直接買一箱礦泉水對着她腦瓜子淋。”
“……閉嘴。”
賀時舟終於從牙縫裏逼出了倆字,嗓音一如既往的低醇,但莫名透出了幾分虛弱。
劉禹彷彿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舟哥?”
“讓其他人先走。”賀時舟說。
“啊?”劉禹懵了,“不是,舟哥,你這要動多大的干戈,還要把人支開?”
他腦子裏迅速構想出了一副腥風血雨的場面。
賀時舟額角青筋直跳:“比賽暫停,讓其他人走。”
“哦,暫停……暫停??”劉禹終於意識到他倆沒在說同一件事兒,“舟哥,你咋了?為什麼?卧槽,你臉怎麼突然變白了?”
劉禹驀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他知道賀時舟的性子,於是立馬扯着嗓子,按照他的要求將周圍的人都驅散得乾乾淨淨。
除了不遠處的白檸。
劉禹此時已經沒心思管她,全部注意力再次落在賀時舟身上:“你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成這樣了?”
賀時舟撩了撩眼皮:“從早上就一直發低燒。”
劉禹:“?”
“一般來說沒什麼問題。”賀時舟淡淡道,“現在有點撐不住了,頭暈。”
劉禹伸手,狐疑地用手背在他額頭上試探,頓時燙得一縮:“我靠!都可以煎雞蛋了,你竟然帶病打球!你這是玩命啊!”
賀時舟闔上眼,身體開始一陣冷一陣熱。
本來也沒什麼大礙,結果剛才一動怒,直接讓病情加劇。
“我打個車送你去醫院。”劉禹鄭重其事道,“我馬上給你掛個最靠譜的號,就你這溫度,再燒下去,人估計都傻了……”
“學校沒有醫務室?”..
“有到是有,但我舟哥住不慣那簡陋的地……”劉禹剛說到半截,突然意識到在場的還另有其人。
於是他猛地轉身,就瞅見某位悠哉悠哉走過來的朋友。
好傢夥。
竟然還在?
“這位同學,你怎麼回事?”劉禹滿臉無語,“你分明已經逃過了一劫,怎麼非要在鬼門關逗留?”
要是他舟哥是清醒的,去醫院的估計就是她了。
“依我看。”白檸掃了賀時舟一眼,“在鬼門關逗留的不是我吧?”
賀時舟:“……”
劉禹簡直佩服她的勇氣:“你這是還要繼續找茬?就不怕新賬舊賬一起算?”
“我單純看不慣人生病。”白檸不緊不慢地說。
劉禹:“你這話說得……我舟哥說不定就是因為你那舉動才導致病情加劇的,人明明就可以挺到最後。”
劉禹想了想,又說:“要不你現在就剛才的行為道個歉?”
白檸微垂着眼:“那不可能。”
劉禹:“……”
“以暴制暴罷了。”白檸回應。
“行行行!你又不道歉還留在這兒幹嗎!”劉禹簡直大無語,“看熱鬧也要有個限度啊,否則你都不知道殺身之禍是怎麼……”
“拿去,退燒藥。”白檸打斷他,從衛衣口袋裏摸索了兩下,小臂向前伸,攤手,掌心赫然躺着幾粒白色的藥片。
賀時舟微微虛起眼。
大概是發燒的緣故,視野中的人出現了重影。
她身形消瘦,但背脊打得筆直,臉應該很小,被帽子和口罩遮得嚴嚴實實。她穿着寬大的衛衣和長褲,只露出一小截脖頸,皮膚白得晃眼。
劉禹也被驚怔了,一時半會兒做不出恰當的反應。
他實在沒想到,剛才還扔球報復的傢伙,這會兒竟成了熱心市民。
“拿去吃,沒毒。”白檸直視賀時舟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還是說,你想要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