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鼠影追蹤

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陰沉，連着我的心情也有些闌珊。

我鬼鬼祟祟地追隨在後面，深怕師父現我的不良行為。他偶爾回頭，我只得遠遠跟着。從茅屋出來后，我一路猥猥瑣瑣地跟着他爬山涉水，走了大半個晌午，終於走進了一大片竹林。他的腳步似乎慢了下來，於是，我也放慢了腳步。

竹林深處，有座比我們居住的茅屋略大些的竹屋，斑駁印記難掩歲月痕迹。眼見師父緩緩走進竹屋，我只得躲入一叢竹筍後面，靜靜等着他出來。不知等了多久，等得我漸有睡意，才見師父緩步走出竹屋，朝屋子後面走去。一個丁零，我的睡意立即散去，快步跟隨。

這是一塊荒草地，一座孤墳尤為乍眼。圓圓的墳冢凸起在那雜草叢中，墳前樹立着一塊石塊製成的墓碑，我仔細瞅了瞅，只見上面篆刻着“木止之妻”四個大字。

師父緩緩蹲了下來，白皙蒼勁的手指，輕柔地撫上了那個墓碑，一筆一劃勾勒着那四個字，小心翼翼又帶着難以名狀的溫柔，像是撫摸着什麼稀世珍寶。我看不見他此刻的神情，卻感覺得到他全身溫柔中散的悲慟。難言的悲傷緊緊纏繞在他的周身，而他除了手指撫摸着那些字，卻是一動不動地蹲着。

這種悲傷似乎感染了草從後面的我，心，再次抽痛起來。我不知道這裏埋藏的是誰，掩埋着怎樣的過去，只是覺得謫仙般的師父，是不應該有這種情緒的。

師父，不，我的芳華，此刻蹲着那裏，指尖的眷戀，渀若訴着無盡的痛苦，一向冷清的背影，愈寂寥落寞起來。

突然，好希望自己不再是一隻老鼠，而是一個人，抑或與他同類，可以把他緊緊擁入自己懷中，靜靜撫慰他的憂傷，讓他不再落寞，不再寂寥。

他終於坐了下來，輕輕倚靠在那個墓碑上，手掌輕輕一翻，已從寬大的袖中掏出一個玉質小酒壺，兀自喝了起來。瑩白如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渀若看透了紅塵，看透了生死，只一口一口喝着手中的酒。偶爾有些酒水順着他的唇角流下，沿着頸項，沒入前襟，漸漸潤濕着他的胸前。

面對他的木然，我卻感覺他眼角的淚痣愈紅艷，搖曳在光潔的肌膚上，猶如一顆晶瑩的紅淚，又似白雪中的紅梅，久久不散。

直至酒壺見底，他才搖搖晃晃地起身，朝竹屋走去。

從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中，我知道他醉了。像他這種快喝酒，而又酒量淺薄的人，不醉才怪呢。果真沒走幾步，他就蹲下身，逕自嘔吐起來，吐得一塌糊塗，我都害怕他把膽汁也給吐出來了。

我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了一步，又膽怯地退後了。想着他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卻是十分生氣。

良久，他才搖晃着起身，踉蹌着繼續朝前走去。

我氣歸氣，卻也不敢現身，只得大步跟上，隨着他竄進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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