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現實
天津左衛所轄之地，自衛河南岸算起，到靜海縣以北的狹長地域，居住在這裏的多是軍戶。
明朝的戶籍制度，在開國之初是不錯的，只是承平許久后，卻出現了很多弊端，逃戶現象已經愈發嚴峻了。
“大少爺，據小的了解的情況，老爺如今和三爺在大沽口一帶，忙着修繕那坍塌的堡牆。”趙忠眉頭微蹙的說道。
“要知道這大沽口，乃我天津左衛的重要所在，若是此地的防禦，出現任何問題的話，朝廷必然會追責下來。”
似大沽口這等重地，設有堡所，是預防從海上突襲的一切威脅，確保天津三衛的絕對穩定所在。
而這大沽口重地，就在天津左衛的控轄之內。
趙志偉清楚大沽口的地理優勢，所以便點頭道：“忠叔，那我們儘快趕去大沽口吧。”
“是。”
趙忠一行駕着馬車，很快就出了天津衛城，走在這略顯顛簸的土道上，朝着大沽口一帶行進。
趙志偉坐在顛簸的馬車上，透過窗子，一路上見到不少災民，看樣子是準備逃難，這讓他的眉頭，不由得緊蹙起來。
雖說心中知道這次地震，給大明北直隸治下，都造成了不小的衝擊，但他沒想到天津三衛治下的災情，竟嚴重到這種地步。
要知道這天津三衛，乃通衢重地，依靠着南來北往的漕運，這裏的軍戶，按理說日子會稍稍過得好一些。
不過見到這些實情以後，趙志偉發現自己之前所想的，多少還是有些天真。
就算這裏的軍戶、百姓，能靠着繁榮的漕運，賺取微薄的錢財，但大頭只怕都落到了衛所各級軍官之手。
“停下！爾等是何人，怎敢來大沽口重地！”
馬車外響起的喝止，讓陷入深思的趙志偉，從思緒中走了出來，卻見自己所乘馬車，被一隊衛所兵相攔。
此時，自己距大沽口堡所，尚之遠。
馬車外的趙忠，神情冷然，從腰間解下軍牌，舉起道：“我等乃指揮使府上家丁，爾等即刻放行！”
領兵警戒的伍長，當見到趙忠手中的軍牌后，心中一驚，當即便笑着賠禮道：“小的有眼無珠，小的有眼無珠。”
“行了，爾等讓開路來。”
趙忠沒有多看那伍長一眼，眉頭微蹙的說道。
坐在馬車裏的趙志偉，聽到趙忠他們的對話，感受到了大明的森嚴等級。
穿着像破爛的衛所兵，見到趙忠這些家丁出身，那卑微的模樣，實在是太真實了。
自己作為天津左衛指揮使的長子，這在天津左衛治下，那絕對是土霸王般的存在，行飛揚跋扈之事，趙志偉倒沒想過，不過這卻有利於自己的佈局。
“趙忠，你們怎麼來大沽口了，本官不是讓你在啟明身邊看護？可是啟明病情有了反覆？”
馬車外，一道洪亮之聲響起，打斷了趙志偉的思緒。
“回稟老爺，大少爺沒有出事，只是……”
“只是什麼？！你倒是快說啊！”
趙志偉聽到這裏，輕呼一聲，跟自己便宜父親的見面，還是如期而至了，想到這裏便起身，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入眼就見到頭戴鳳翅抹額盔，身穿明光甲，下連一個碩大的獸吞腹甲，腰掛雁翎刀，后束大紅披風的魁梧大漢。
此人便是天津左衛指揮使趙興武，更是天津趙氏的當代族長。
從馬車上下來后，趙志偉對自己的便宜父親趙興武，垂首一禮道：“孩兒拜見父親！”
趙興武見自家兒子，竟來到這大沽口，臉上露出一絲擔憂，眉頭緊蹙，當即便走上前，說道：“啟明，你這大病初癒，怎敢擅自出府？
若是你母親發現，你不在府上休養，那定然是會擔心。”.
下一秒，卻怒瞪趙忠道：“趙忠，你是幹什麼吃的！
難道你不知道，啟明患病在床，剛剛好一點，這大沽口堡所海風凜冽，若是染了風寒，可如何了得！”
趙忠面色羞愧的低首，趙志偉見狀，忙上前解釋道：“父親，此事與忠叔無關，是孩兒要求忠叔，帶孩兒來見父親的。”
“哦？”
趙興武眉頭微挑，看向趙志偉道：“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與為父說嗎？”
對於趙興武的關心，趙志偉的心中湧出一道暖流，不過想到當前天津三衛的情況，便神情嚴肅道。
“父親，孩兒在不久前，剛去了一趟天津衛城，卻發現天津衛指揮使，對治下的賑災一事，做的並不是很好。
這次地龍翻身，天津三衛治下受災嚴重，尤其是我天津左衛，是三衛之中，受災最嚴重的。
孩兒在前來大沽口堡所的路上，就發現這天津三衛治下，對於賑災一事，表現的很是混亂。
雖說將那些死去的災民，都集中起來火化了，可是那些患病的災民，還有處理污穢之物，以及對治下的善後事宜，卻做的很不到位。
父親，若是這時間長了，只怕會鬧出瘟疫啊！”
趙興武聽聞此言，眸中迸射出一道光芒，顯然對趙志偉所講的這些，心中生出了陣陣驚奇。
這些問題他怎麼會不知道，只是他們一介武夫，先前從未做過賑災之事。
自地龍翻身發生以來，朝廷至今未譴派官員前來賑災，那他們也唯有先以軍防、維護漕運作為首選。
眼下天津衛指揮使倪國忠，正率領麾下衛所兵丁，對此次受損的運河段，緊急進行整飭修繕。
而他與天津右衛指揮使梅守成，則負責各自衛所治下的要衝之地。
想到這裏，趙興武輕嘆道：“啟明，不是你姑父他們，不想着儘快解決此事。
實則是這些時日，天津三衛的治下，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僅僅靠着我天津三衛，自身擁有的力量，來進行賑災的話，根本就無法兼顧這麼多。
朝廷先前設立天津三衛，就是為確保漕運安穩，還有就是守住這要衝之地，至於其他的事情，就只能向後推遲了。
不過你所說的預防瘟疫一事，的確要好好解決，若是天津三衛治下，敢鬧出瘟疫，只怕事情就大發了。”
作為自己最看重的長子，趙志偉能夠想到這些，趙興武的心中還是很欣慰的。
天津三衛乃京畿門戶所在，更是漕糧中轉的要地，一旦治下敢鬧出瘟疫，只怕朝中諸公，定然會降下懲罰。
雖說他們是世襲指揮使，一旦被朝廷追責下來，那必然會被問罪，到時只怕不死，也會掉層皮啊。
經歷過現實摧殘的趙興武，當下就在思索，天津左衛治下賑災一事，到底該如何進一步完善。
趙志偉見到此幕，也知自家父親明白出現瘟疫，會鬧出怎樣的影響。
好啊。
只要自家便宜父親，明白此事的重要性，那自己就能藉助此次機會，初步在天津左衛建立一些名望。
而此次賑災期間，自己就能趁勢聚攏一些流民，為自己所想之事，邁出實質性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