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雲紋
陳陌揉了揉眉心,看了看牆面上玻璃外的街道,這是他舒緩自己專註的雙眼的習慣性動作。
此時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在平常這個時候,該是準備午飯的時間了。
但是陳陌卻絲毫沒有準備吃午飯的準備,泥料已經打開了,並且剛剛因為和柳重元他們談話,所以使得泥料已經被封存過一次了。
陳陌這回準備一次性做完它,再去干別的事。
陳陌將泥片一點兒一點兒地貼在轉盤的圍片上,一邊貼一邊用滋泥將圍片和泥片的結合處處理好,防止漏水。
泥片和圍片組合起來的筒裝叫做身筒,這也就是未來的紫砂壺身。
陳陌仔細地檢查了一番泥料的特性,由於使用過噴壺,泥料的此時依然有些偏軟,陳陌這次則是拿起了較大的木拍子,接觸面大了,拍打的壓力也就小了。
不過這次使用這種大幾號的木拍子,顯然沒有辦法像之前使用小木拍子時候拍打的聲音那麼清脆了,原來的聲音如果說是像手掌輕輕拍打女孩嬌嫩的肌膚。
那麼這次使用大木拍子,陳陌覺得倒像是在拍打塗滿油的麵糰,聲音不像是上次那般清脆了,而且,陳陌的拍擊的節奏也隨之改變了不少。
陳陌拍打的時候,能夠非常清楚的感覺到,在木拍子拍下去之後有種黏膩的感覺,陳陌在心裏暗暗記下,下次再使用噴壺,水就不用噴這麼多了。
這感覺,倒有點兒像是《琵琶行》中的一句了: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雖然影響不大,但是將自己的工作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地做到完美,就是陳陌一直以來最喜歡的節奏。
“呼~”
陳陌長舒一口氣,隨後,木拍子拍擊身筒的動作開始加快,陳陌將手指深入身筒之中,上下滑動,雖然手指黏膩但是陳陌依然能夠每次都準確無誤地拍擊在需要用力的點。
一段如同水銀瀉地般的啪啪聲在陳陌的操作室里開始回蕩,如流水一般持續不斷,店鋪里的小白聽見聲響,都是抬頭朝着玻璃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不過店鋪那一面是沒有辦法看到內部的,小白瞅了兩眼,也沒看到陳陌的身影,算了,她還是好好看着店吧。
小白舔了舔爪子,擦了擦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好好看店,防止有老鼠什麼的進來。
而在操作間的陳陌左右手飛快抖動,木拍子拍打身筒的聲音不絕於耳,身筒隨着拍擊乖巧得像個孩子一樣慢慢變換成陳陌需要的形狀。
木拍子唱罷,竹篦登場,一樣又一樣的工具在陳陌的手中翻轉,抹、碾、轉、滑。每一個動作都是為將自身的技藝發揮到極致,讓成品不斷接近完美,除了全神貫注之外,別無他法。
待到大音希聲之時,陳陌終於是在操作間裏站住了雙腳,駐足觀看,看着自己剛剛做好的這件紫砂壺身,用最為吹毛求疵的眼睛去尋找任何一處破綻。
雖然這是件商品,但是,作為製作它的匠人,你賦予了它新生,那你就應該對它負責,完美也許不可能,但是你不能放任它身上存在缺點而無動於衷。
陳陌的眼睛隨着壺身轉動,手指也放在壺身上,圍繞着它圓潤的弧度畫圈,不要小瞧手指的觸覺,在有些時候,他甚至比你的雙眼還要精確。
陳陌手中拿着那類似‘鼓’狀的身筒,它的上下兩面已經全都被陳陌用圍片和蓋片封死,陳陌在檢查無誤之後,則是拿起了製作好的壺蓋。
用規車測量好壺蓋的半徑之後,在壺蓋的位置將身筒劃開,這便是壺口,這樣製作出來的壺口能夠和壺蓋精準的切合在一起。
用挖嘴刀將壺嘴疏通好,給壺身安裝上壺嘴和手柄之後,陳陌這把要賣給王長河的紫砂壺算是完成了八成了。
最後,還需要將雲紋飄帶的紋飾黏合在壺身之上,這樣,才算是完美收官。
不過這就需要製作工匠有一定的泥塑手藝,將手中的那泥條在壺身上給它勾勒出雲紋飄帶的形狀。
“應該和繪畫差不多。”
陳陌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後,按照自己之前繪製的樣圖,用滋泥將泥條一點兒一點兒地黏合在了壺身上。
“系統,有泥塑用的工具嗎?”
陳陌將滋泥筷緩緩放在,泥條在壺身之上如同游龍一般盤旋着,雖未雕琢,但是已有些許自然飄逸之感。
【操作台下,左邊的柜子裏。】
陳陌剛問完,系統的文字就浮現出來了,陳陌按照系統的提示打開了柜子,以往應該是空着的柜子裏現在居然有着幾把纖細的竹刀。
那是泥塑工藝經常用到的,陳陌雖然這是第一次在紫砂壺上泥塑,但是從小學習繪畫的美感沒有丟失,更何況還有系統給予的經驗,不然陳陌也不敢在這次製作的時候就打筋紋的主意。
陳陌從柜子裏出工具,從其中拿出一把刀頭類似柳葉般的木刀,將粘在壺身上的泥料,順着條紋的延伸方向,一點兒一點兒地勾畫。
雲紋,象徵高升如意,是華夏古代運用最為廣泛的一種紋飾,也是製作紫砂壺筋紋較為簡單的一種紋飾。
在陳陌不斷刻畫雲紋的時候,他還要兼顧用木刀將滋泥將雲紋的整體變得更為平順,更加貼合壺身整體,否則雲紋和壺身便是一種割裂的狀態。
陳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快貼在紫砂壺上了,不斷屏氣凝刻畫著每一筆,這樣的做法雖然能夠使得陳陌能夠快速抖動木刀,將雲紋刻畫出來。
但是閉氣,勢必會讓人進入一種興奮狀態,再加之這種緊張的氣氛,沒一會兒陳陌已經滿頭是汗了。
終於當陳陌將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陳陌的右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抖動了起來,並且,手指在精神放鬆的那一刻,出現了一瞬間的麻木。
手中的木刀,陳陌再也拿不住了。
“啪嗒。”
木刀掉在了地上,陳陌綳直的身軀在這一刻也終於是放鬆了一樣,癱坐在了椅子上。
“靠,以後再也不趕時間了,以後泥胚分兩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