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夏林夕跟在陸雨澤身邊默默走着，腦海里始終回想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小心！”
一輛摩托車飛馳而過，陸雨澤連忙把夏林夕拉了過來，又把她護在道路里側。
“在想什麼呢，這麼不注意。”
夏林夕胳膊還是被撞紅了一塊，她伸手在胳膊上揉了揉。
“沒，沒想什麼。”
路邊是那家熟悉的餛飩攤，那口冒着沸水的大鍋飄出陣陣餛飩的清香，還是以前那個味道。
“想吃餛飩？”
陸雨澤見夏林夕停下了腳步，在她身旁問着。
“不了，我今天不太想吃餛飩。”
*
“我餓了。”
當初在校門口，唐羽就是這樣一句，讓夏林夕慢慢淪陷。
少女滿懷着愛慕的心情，偷偷仰視着這個被她視作陽光的少年。
路邊微風拂起裙邊，她伸出雙手擋住了搖搖晃晃的火花，火光噴涌而出的一瞬間，她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光。
“你又要說放棄，又要離開？”
這是唐羽對自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字字入骨，聲聲寒心。
那碗在餐桌上擺了一夜的餛飩，就像他當時的神情一樣，冷漠，無感。
夏林夕摸了摸自己的手，那陣熟悉的冰涼感瞬間襲來，指尖逐漸麻木。
*
陸雨澤往前走了一段，回頭髮現夏林夕還站在原地，雙眼直勾勾盯着餐盤上的餛飩。
“不然，我們吃餛飩？”
他又嘗試着問了一句，小心翼翼觸探着她的情緒。
“不了，我最討厭吃餛飩了。”
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一段感情，如果其中一個人有了想放棄的念頭，哪怕只有一點，那麼最終她也會放棄。
夏林夕穿過各種小吃攤，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這段感情，她一定不會輕易放手，但是現實的殘酷，卻又讓她不得不清醒。
最後，夏林夕停在一個麻辣燙的店鋪面前。
“就吃這個吧！”
她指了指，陸雨澤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老闆，我要特辣，變態辣！”
夏林夕的豪言壯志讓陸雨澤有些震驚，他印象里的夏林夕向來都是口味清淡。
他只覺得奇怪，從剛才遇到她的時候就感覺不太對勁兒，可是他也沒有多說。
“對了，你考研是準備考本校嗎？”
趁着等餐的功夫，陸雨澤開始找話題。
“其實......我還沒有想好。”
原本夏林夕的打算是考本校的研，畢竟老師都認識，也熟悉出題方式和考試重點。
但是，最近她卻猶豫了。
陸雨澤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從客觀角度，站在夏林夕的立場上。
“我的建議是，你可以試一試更好的學校，這樣以後也會有更多進步的空間，和選擇的機會。
當然，最終還是你自己選擇。”
哪怕夏林夕並不喜歡他，哪怕夏林夕會向他大方地介紹自己的男朋友，他也只會站在一個學長的立場，從朋友的角度出發去幫助她。
“學長，你見過雪嗎？”
夏林夕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問。
“湖城很少下雪。
不過我記得，好像是在我高二的時候，有一天晚自習結束，下了小小的一場，甚至都沒有積雪......”
陸雨澤從小生活在湖城，記得小時候，他還纏着爸媽暑假帶自己去北方看雪。
“真希望以後每一年都能看見雪。”
“兩位的餐，這邊變態辣建議點一個我們家的飲料~”
服務員把餐端了過來，正好打斷了陸雨澤要說的話。
“那要一瓶豆漿吧。”
陸雨澤點了一瓶。
果然，剛吃了兩口，夏林夕就被辣得滿臉通紅。
“咳咳咳！”
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辣椒面就粘在喉管里不上不下。
“這變態辣，真夠變態。”
陸雨澤被夏林夕逞強的樣子逗笑，打開豆漿放到她面前。
“祝你挑戰成功！”
在現在的夏林夕身上，他似乎發現了和以前不同的一面。
在回學校的路上，夏林夕嘴裏含着冰棍，慢慢舒緩着剛才變態辣的後勁兒。
“對了，學長，你那個出國交換生是什麼時候出發？”
剛吃完熱騰騰的麻辣燙，就算外面還是有點冷，兩人也察覺不出來。
“要等到下學期開學了吧，暑假的時候就要開始準備東西，估計九月出發。”
金融學院每年就一個去英國交換留學的名額，原本陸雨澤並沒有打算申請，直到自己的告白失敗，直到見到夏林夕的女朋友，他才下定決心。
雖然有點晚，但是他的優秀也是有目共睹的。
“祝你一路順風。”
夏林夕停下腳步，算是把最真誠的祝福送給了一直幫助自己的學長。
“其實還有一件事。”
“嗯？”
“就是前一陣關於你的帖子，那時候我正在準備申請資料，忘記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那件事情，對你的影響很大吧？”
其實也是偶然有一天，陸雨澤奔波於學校各個部門準備資料，晚上回到寢室的時候，他舍友才告訴他這回事。
原本想立即和夏林夕解釋，但是又害怕那個時候他並不想聽見自己的聲音。
在處理完自己的事情以後，陸雨澤開始追查這篇帖子的來源。
“都過去了，大家知道是假的以後，誰還關注這些呀！”
夏林夕輕描淡寫地說著，彷彿那段黑暗的日子早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似的。
“那就好，那篇帖子我已經找人刪除了，再也不會出現。”
這是夏林夕第一次看見陸雨澤有些嚴肅的表情，不如以往那般溫柔。
“難道是你？”
夏林夕其實早已經猜到背後搞鬼的人可能是趙小萌，但是自己並沒有把事情做得太絕。
“嗯？”
到現在，她都不知道究竟是誰舉報的。
夏林夕堅決沒有讓陸雨澤送自己回宿舍，在分岔路口，就趕忙跑了。
*
夜晚的校園還是安靜，很少有人在這個點下來散步，她十分享受獨處的時間，不用去在乎任何人，只是像現在這樣漫無目的，就讓人感覺十分自由。
她拿出手機，沒有任何消息。
和唐羽的聊天框，時間還停止在上次互道晚安。
她慢慢走向湖邊，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不同夏日，冬夜的湖面靜極了，周圍也沒有聒噪的蟲鳴，一切都剛剛好。
她這才有時間來好好思考自己和唐羽的關係，從頭到尾。
看着平靜的湖邊，月光灑在湖面上，從遠望去，像是披上了一層銀霜。
好像從這個夏天開始，夏林夕的心就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過。
*
“我好像真的不會去愛一個人。”
她喃喃自語，雙腿彎曲坐在凳子上，又彎下腰撿起凳子邊的一塊小石子朝湖面扔去。
“你確實不會。”
看着湖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波瀾，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緩緩走來。
樹枝擋住了路燈，那個人也正好站在陰影里。
“唐羽？”
夏林夕小聲喚着，身體前傾，試圖從黑暗裏尋找那熟悉的輪廓。
“我不來找你，你就永遠不會去找我嗎？”
唐羽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湖邊昏黃的路燈逐漸照亮他的輪廓。
他看上去有點疲憊，額前的劉海有點長，遮擋住眼前的視線。
“我......”
隨着唐羽的靠近，夏林夕慢慢仰起頭，卻瞧見燈光和黑暗割裂出他鋒利的稜角。
唐羽坐到夏林夕身邊，同樣從地上拾起一顆石子向湖面丟去。
“你看，明明是你先靠近的我，結果卻是我變得這樣狼狽。
夏林夕，你知道嗎，我現在都不認識自己了......”
唐羽的眼睛直直盯着石子落下位置，月光泛着波瀾浮動，在他的眸中卻怎麼也瞧不見一點光亮。
“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想一直陪着你......”
夏林夕有些慌了，她連忙握住唐羽的雙手，是意料之中的冰冷。
她緊緊握住，希望能帶給他一點溫暖，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可以。
“你真的這樣想嗎？”
唐羽慢慢轉過頭，從夏林夕清澈的眼眸中，只看見了現在落寞得不能再落寞的自己。
他連忙別過頭，不再敢和她對視。
“你看着我！”
夏林夕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直視自己。
“唐羽，我喜歡你，我說過，我不會變。
我只想問你，你呢？”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
看着她溫柔的眼神中充滿着堅定和無畏，唐羽回想起那個雨天。
少女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一雙小鹿眼清澈見底，平靜又柔和，像一汪無瀾的湖水。
那是第一次有人清晰又無畏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他心頭一震，內心所有的不滿已經煙消雲散。
在無數個夏天，他曾渾渾噩噩、碌碌無為，沉浸在煙霧繚繞的黑暗中。
他不曾想過走進光里，甚至不願意去瞧一下外面的世界。
像一個被人丟棄在路邊的玫瑰，受盡踐踏和嘲諷。
他早已對這個世界失望，甚至絕望。
直到，她的出現。
也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一字一字叫出一個女孩的名字。
就像是早已刻在心底，之前的重重經歷，只是為了這一刻的重逢。
“我希望你永遠走在那條最廣闊的大道上，迎着朝陽，看盡繁華美景，享受喜樂。”
是她把自己從過去的深淵裏解救出來，看見光、相信光、感受光、靠近光。
頸間的項鏈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熾熱，她把她最美好的願望都送給了自己，把她的喜樂也交付給了自己。
......
“夏林夕......我們.....”
還沒等他說完，還未說盡的話都相融在下一個擁抱里。
夏林夕緊緊抱住了他，她輕撫着他微微顫抖的身子。
她懂他，他也懂她，他們都懂。
星河流轉，月光浮動。
星光下，湖水邊，不論他的過去是否滿身淤泥，不論她的未來是否明媚可期，此時的他們就是最好的他們。
“還生氣嗎？”
夏林夕站在椅子邊，把唐羽像個小孩一樣摟在自己懷裏。
“不氣了。”
唐羽委屈地抽搐了兩下，終於緩了過來。
“那要不，撒開？”
兩人尷尬對視，唐羽這才反應過來，在凳子上坐得更加端正。
“我挺喜歡的。”
夏林夕坐到他身邊，伸手搭在他肩膀上。
“什麼？”
唐羽疑惑，滿眼問號看着夏林夕。
“我說，你撒嬌，也挺可愛的！”
夏林夕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湖面，開心地笑了起來。
唐羽後悔莫及，懊悔地把頭埋在胳膊里，任憑夏林夕怎麼拽，都沒辦法拽出來。
*
“我們好久都沒這樣在學校里走走了。”
夏林夕看着兩人的影子在路燈下拉得長長的，她一點點靠近唐羽，直到兩人的影子逐漸融合。
唐羽順着夏林夕的手腕，慢慢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合。
“今晚的月色真美~”
夏林夕抬頭看向唐羽，輕輕說著。
唐羽抬頭看了看，指了指遠處的月亮。
“你看，烏雲把月亮都遮住了，一點也不美。”
看着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夏林夕不禁笑出了聲，又重複了一遍。
“不管怎麼樣，今晚的月色都很美。”
兩人繼續繞着湖邊散步，一圈又一圈，彷彿所有的煩惱都被丟進湖裏，被困在冰冷的湖底。
*
“對了，項目結束，我打算離開唐氏了。”
唐羽停下腳步，慢慢說著。
“我可沒有逼你啊！”
夏林夕有些驚嚇，躲得遠遠的，連忙揮揮手。
“你忘了，下個月？”
“下個月？”
夏林夕沒反應過來，唐羽上前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下個月，你生日！”
“哦~對對對對！”
唐羽突然轉過身，神神秘秘從兜里掏着什麼。
“你看！”
“離島！”
夏林夕眼前一亮。
是那自己送給唐羽的明信片，他知道夏林夕的願望就是去看看海，去吹吹海風。
“不如去走走，就當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夏林夕看着那張明信片直出了神，彷彿已經身臨其境。
暖暖的日光，軟軟的沙子，柔柔的海風，涼涼的海水......
*
“我還想跟你說，風也很溫柔~”
唐羽慢慢靠近夏林夕，低聲說著，只說給她一個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