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新年快樂
越來越靠近年底，湖城的年味也愈發的重。
在昏暗的房間裏，唐羽從茶几里取出一盒煙，怔怔發獃，又收了起來。
自從回到唐氏以後，他每天都用各種工作填滿自己的時間，除了和電腦相伴，剩下的時間都給了夏林夕。
公司里他也不太和人打交道，就連秦峰也只是工作需要才溝通。
在唐氏，大抵是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夏林夕回家后，他總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平時洗漱台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如今只剩下自己的一小瓶洗面奶，冰箱裏原本都被各種零食水果塞得滿滿的，現在也空得差不多。
或許是在夏林夕說出放棄那一刻，唐羽的心裏已經不再堅信。
果然，他從來沒有堅定地被選擇過。
寒假回去的第一天一直到過年，夏林夕幾乎天天都泡在圖書館，在完成了幾篇老師佈置的論文之後，就開始埋頭準備考研。
每天和唐羽的聊天只是在晚上從圖書館回家的那段距離。
唐羽每天精疲力盡回到家后，唯一的安慰就是夏林夕的視頻電話了。
路邊昏黃的燈光照在面容姣好的女孩臉上，鏡頭似乎為她籠上了一層柔光濾鏡，只要看看夏林夕在屏幕那邊笑笑，唐羽就覺得自己一天的疲勞一掃而光。
除夕那天，夏林夕的父母臨時受邀要去京城參加一個學術講座，要后才能回來。
前一天，帶着夏林夕去超市大採購，買了些零食、窗花和福字。
臨近過年，圖書館的人越來越少，夏林夕乾脆給自己放了個小假，決定好好放鬆幾天，再繼續學習。
爸爸媽媽離開后，就只剩夏林夕一個人在家。
她擼起袖子，開始打掃衛生、貼窗花、掛福子，果然煥然一新，家裏看起來紅彤彤的，雖然不像往年那樣熱鬧，但還是有幾分年味。
晚上，夏林夕決定用現有的食材做一頓火鍋。
向窗外望去，是鄰居們帶着小孩在放煙花，十分熱鬧，原本黑暗的天空被絢爛的煙花點亮，星星點點的煙花透過窗戶倒映在人們的臉上。
夏林夕和唐羽正在視頻通話，她舉起手裏的飲料，對着屏幕輕輕碰了下杯。
又笑着說道：“唐羽，新年快樂，祝你永遠開心！”
唐羽的整張臉佔滿屏幕，看着女孩的臉被火鍋的熱氣蒸得紅紅的，他難掩笑意，卻好像在隱藏着什麼。
“你怎麼光在笑，不說話？”
夏林夕看了看屏幕，唐羽只是盯着自己傻笑。
“我看着你就夠了。”
“你一個人不要覺得孤單哦~等爸爸媽媽回來之後，我回去找你！”
“嗯嗯。”
掛斷電話后，夏林夕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實在不想收拾，從房間裏拿出小毯子后，就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沒一會，就睡著了。
像是睡了很久，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裏，夏林夕走向一片蔚藍的大海，海的中央好像有什麼在呼喚她。
她被那聲音吸引，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直到還會漫過胸口，她慢慢覺得自己難以呼吸，卻又無法向後退，只能繼續向前走。
直到，她完全沒入大海，刺骨的海水滲進每個毛孔，略帶鹹味的海水衝進鼻腔，口腔，她拚命掙扎，卻無濟於事。
最後，眼前的最後一抹光亮也被黑暗吞噬，像是墜入無底的懸崖，漸漸墜入海的最深處。
夏林夕猛然驚醒，看見手邊的飲料打翻在沙發上，橙色的果汁印出一圈印記，看來又少不了一頓批評。
她把家裏的大燈關了，只留下走廊里的小燈。
窗外煙花的光芒足以照亮屋內。
她坐在沙發上，靜靜看着窗外。
夢醒后，空蕩的房間更多的是寂寞；窗外的喧鬧和嬉笑聲，彷彿和自己是兩個世界。
過了一會，將近零點。
夏林夕拿出手機，給唐羽發了條消息。
[唐羽，新年快樂。]
很快，唐羽的電話打了過來。
“在幹嘛？”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電話那頭呼嘯的風聲和吵鬧的人聲，還有混雜的鞭炮聲傳進話筒。
夏林夕慶幸，今天這樣的日子還好他和朋友在外面，也不會太過孤單。
“我在欣賞煙花，也在......想你。”
窗外一束煙花綻放開來，粉藍的亮光鋪滿夜空，在最後一刻又變成無數金色的細閃，在空中完成最後的使命。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又才緩緩張口。
“想看雪嗎？”
夏林夕愣了一下：“我們家這邊從沒下過雪啊？”
他輕聲又說了一遍：“想看嗎？”
“想......”
夏林夕不知道唐羽的意思，但還是在這一瞬間心跳驟然加速。
她想起了當時在雪山上。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北方看雪。”
“那我們這個冬天，去北方看雪，看大雪紛飛，看整座城市被大雪吞噬，變成白茫茫一片！”
那是他們曾經對着天空的承諾，更是屬於他們的誓言。
記得當時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雪，雖然只是山頂一隅，但足以讓她快樂好久。
之後，唐羽側臉看向她，多了幾分少年獨有的肆意張揚。
電話那頭，唐羽輕笑了聲。
慢慢的，夏林夕逐漸聽清他那邊的聲音，小孩子的嬉笑、大人的叮囑、雜亂的鞭炮聲，還有最後一支煙花。
她抬頭望向天，兩邊的聲音逐漸融合。
直到，那束綻放的煙花劃破天際。
夏林夕感覺心臟重重跳着，她連忙跑到窗前。
果然，不遠處，在那堆熱鬧的背後，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正打着電話，看向自己。
隨着時空的擠壓，兩人的世界逐漸安靜，與外面形成對比，接着，慢慢靠近，重合。
夏林夕揉了揉雙眼，又看向外面。
“唐羽，你在哪？”
遠處，只見那個人影舉起胳膊，在空中揮了揮。
夏林夕這才清醒，他正在走向自己，走進自己的世界。
“我們去看雪。”
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與這個吵鬧的世界格格不入，更像是耳邊呢喃，只說給夏林夕一個人聽。
“好。”
掛斷電話，夏林夕隨手披上外套就跑了出來。
一路上穿過放鞭炮的小孩，迎着刺骨的冷風。
終於，停在了唐羽的面前。
這不是做夢，四目相對，就像是無意間打翻了時間的沙漏，任憑自己在時間的縫隙里肆意奔跑。
“你怎麼來了？”
夏林夕站在原地，看着唐羽，心裏的花就像是得到了春日的雨露在肆意生長。
唐羽歪頭看着她笑着，從大衣口袋裏伸出手，夏林夕兩步小跑了過來，拉住他的手。
“不是說了嘛，帶你看雪。”
唐羽的手腕順勢翻轉，握住她的手腕，修長的手指順着腕骨往下滑，一點點插入她的指縫之中，十指相扣，掌心相觸。
等夏林夕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唐羽推着坐上了出租車，唐羽催促着司機開快點，去臨城車站。
兩人的手依舊緊緊扣在一起，夏林夕有些恍惚，窗外的樹木飛快向後退去，只剩下一排排殘影。
唐羽拉着夏林夕一路跑到車站，一直跑到售票處。..
他喘着氣，對着裏面的工作人員說，要兩張去h市的車票。
裏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說只剩下兩張站票，上車可以自己去餐車找空位坐着。
唐羽向後看了眼夏林夕，連忙付了錢。
雖然已經除夕，但是車站的依舊人山人海。
剛走進候車廳，就聽見廣播在喊讓d995的乘客儘快檢票，馬上停止檢票。
唐羽拉着夏林夕瘋狂穿梭在候車大廳，終於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通過閘機。
可是還是不能停下腳步，動車馬上就要出發。
夏林夕看向拉着自己拚命向前奔跑的唐羽，鬆散的黑髮輕躍，喘息間呼出白氣，他黑色呢子外套敞開着，在奔跑的過程中不斷揚起。
終於在最後一秒，兩人跑上了動車。
他們彎着腰，手撐在大腿上大口喘着氣，夏林夕這才真正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除夕夜跟着唐羽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或許這還不算旅行，倒像是，私奔？
夏林夕臉憋得通紅，嗓子也有些干，耳朵和鼻尖都冰涼，但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
唐羽直起身體，靠在車廂里。
“沒什麼，感覺我們現在有點像......私奔。”
夏林夕順勢靠在了唐羽身邊，雙手穿過他的胳膊輕輕挽住，頭靠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不害怕我把你賣了？”
唐羽看向夏林夕，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
“反正我已經在這了，就隨你吧。”
車廂里人很多，來來往往很多提着行李的務工者，列車員不一會就推着小推車叫賣着零食，車裏面有小孩的哭鬧聲，還有大人不耐煩的責備聲，包括各種各樣的氣味。
可是夏林夕依舊覺得很開心。
她側臉看向唐羽。
等車已經開始慢慢行駛，唐羽就拉着夏林夕去找用餐車廂。
一路上，形形色色的趕路人都擠在狹小的車廂里。
唐羽時不時護住夏林夕，以免推車和行李撞到她。
終於在餐車的角落裏還有一個位置，唐羽讓夏林夕坐了下去，自己則站在她身邊。
剛坐下沒一會，夏林夕的眼皮就開始打架，雖然強忍着，但是腦袋還是時不時就向下倒去。
“你睡會吧。”
唐羽扶着夏林夕的頭，讓她靠向自己，輕聲說著。
夏林夕強睜着眼睛：“還好。”
漸漸地，她的雙手慢慢從唐羽手裏滑落，整個人直接靠在了唐羽腿上。
車廂里雖然有暖氣，但是夏林夕的雙手還是有些冰涼，有點發青。
唐羽輕聲向列車員買了條毛毯，輕輕搭在夏林夕身上。
過了一會，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也搭在她身上，一隻手扶在夏林夕肩上，另一隻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幫她取暖。
朦朧中，夏林夕似乎聽到有人在和唐羽說話，只是自己實在太困，就沒有睜開眼睛。
對面的阿姨看着眼前這對恩好休息。”
到了後半夜，餐車裏有空出來的座位，唐羽也只是站在夏林夕身邊，護着她睡覺。
隨着列車的搖晃，夏林夕做了個很短的夢。
——那個她夢裏的少年，在喧鬧的人群后，正衝著自己打招呼，最後一步步走向自己。
恍惚中，夏林夕睜開雙眼，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不是夢。
她真的和唐羽在去另一座城市的動車上，而他也確實在自己身邊。
“醒了？”
唐羽感受到夏林夕的活動，把衣服在她身上披好。
“嗯。”
夏林夕準備取下身上的衣服，卻被唐羽握住了手。
“現在幾點了？”
“凌晨四點。”
“那是新的一年了。”
“嗯。”
“唐羽，新年快樂。”
夏林夕從大衣里艱難地抽出雙臂，緊緊環住唐羽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腹上。
“嗯，新年快樂。”
唐羽伸手摸了摸夏林夕的後腦，感受着久違的溫暖。
沒一會，車廂里的廣播開始播放，列車前方到達h市，請下車的旅客提前做好準備。
夏林夕緩緩起身，取下身上的大衣披到唐羽的身上。
對面的阿姨樂呵呵地盯着兩人，夏林夕時不時偷瞄一眼，覺得渾身難受。
下車一直到車站人都很多，唐羽把夏林夕護在懷裏，在擁擠的人群里緩緩移動着。
剛走出車站，夏林夕就看見外面白茫茫一片，馬路上，台階上，屋檐上，車頂上都堆了層厚厚的雪。
整座城市都被白雪覆蓋著。
剛走出車站，夏林夕就朝前跑去，來到一處空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
“好大的雪啊！”
她靠在欄杆上，看着成片的雪花從空中緩緩落下，直到落在臉上，落在鼻尖。
這是夏林夕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雪。
唐羽站在遠處，夏林夕在路燈下正迎着漫天飛雪快樂地笑着，跳着。
夏林夕捧起一把雪，沒想到竟這麼冰涼。
她跑到唐羽面前，把這捧雪高高揚起，在降落的過程中，她看向唐羽。
“唐羽，你有什麼願望？”
眼前的女孩就像是森林裏的小鹿一樣純凈，睫毛上有些未化的雪花，隨着眼睛的眨動上下動着。
唐羽突然想起曾經。
“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
“如果有那麼一天，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聯繫。”
一片雪花落下，落在夏林夕的臉上。
唐羽朝她走了一步，指尖還沒觸碰到那片雪花，就已經融化。
“我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分開。”
夏林夕突然眼前一亮，她笑着看着唐羽，慢慢往後退。
接着，轉身向路燈下跑去。
她撐在已經落滿雪的欄杆上，在路燈下，衝著遠處大喊。
“唐羽，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說完，她把已經凍得通紅的手藏進袖子裏，笑顏如花看着遠處的唐羽，正迎着飛雪向自己走來。
“那說好了。”
唐羽一隻手穿過夏林夕發間，扶在頸后，在她耳邊呢喃低語。
這一次，夏林夕依舊紅透臉，大雪打濕了她額間的碎發，唐羽的發梢也有點濕潤。
她踮起腳尖，雙手抱住唐羽的脖子，不由自主仰起頭，輕輕吻他。
任憑大雪和寒風在肆意飛舞，車站前，路燈下，雪花落在了兩人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