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5章 不是做夢,是人間清醒(尾聲五)

第1225章 不是做夢,是人間清醒(尾聲五)

小年炮聲,先從廟檯子李家院裏傳出來。

其他人家院裏一陣又一陣炮聲不斷。

李娟跟李紅梅在廚房烙灶餅,手掌大小的圓餅烙一大盆,晚上用的。

拉酸菜的十輛車打發離開,已經到中午。

何寧開轎車去鎮裏小唐家接小文文。

小崽給韓梅當押馬娃娃,為著掙二十塊錢,昨晚不跟爸爸回家。

這事讓李娟很擔憂。

韓梅是當新娘子還是照顧小崽?

這姑娘性子挺奇怪。

何寧開車子半個小時到小唐家老院門口。

一對新人,一桌挨一桌敬酒,同桌同喜四鞠躬。

別以為是他倆的大喜日子,他倆最累。

“我兒子呢?”何寧呲牙笑,看韓梅有些亂的新娘子頭,小心問一聲。

讓你對同事們發脾氣,一些人就等這天折騰你倆。

“文文剛被老羅抱走坐桌去了,上房屋裏一桌,昨晚我媽哄他睡呢,很乖的,你擔心什麼。”

“哦?他被羅局抱走了,我還以為羅局不來吃席!”

韓梅瞪眼睛:“他不來他試試?”

何寧轉身進了上房屋。

聽見後面人嘀咕:“十里鋪何總,可了不得……”

文文抱在羅邁懷裏吃桌子上菜,一桌派出所里同事。

大家擠一下讓開位子讓何寧夾進來。

先挨羅邁幾句訓:“何寧,你昨晚把你兒子扔這兒不管了?你也心大。”

“我兒子在你們警察窩裏,還能丟掉?過來崽子,爸爸抱!攪的你羅叔叔吃不好。”

何文文一口拒絕爸爸:“我不,我長大了也當警察!”

羅局呵呵笑:“就是,長大了當警察保護你爸爸媽媽。”

又一輛黑色奔馳轎車停在小唐家門口前面空地上。

許建國來了。

直直進上房。

“寧子,說了咱倆一起進來,你咋先來了?”

許建國今天帶老婆孩子去老家過臘月二十三。

他家樓房裏不供灶神,他跑老家趁一會熱鬧。

再去十里鋪跟何寧銜接重要事情。

一轉彎先來小唐家隨個禮,沒想到寧子兄弟也在這裏,擠進去坐一塊。

“老哥,擠不下啦,院子裏還有位子,你先坐桌吃飯,吃完了咱回村裡。”

“我剛在老家坐了一桌,我給羅局和各位領導敬個酒咱們就走,有要緊事。”

看許建國臉上神情,要緊事是讓他高興至極的事。

十輛新贊贊康明斯大卡車下午開進村裡,張東平和杜強師傅帶隊。

跟十里鋪村長一大早就有溝通。

下午時間,十里鋪村裡鑼鼓陣陣鞭炮齊鳴,還有兩個大頭獅子舞來舞去。

迎接這支車隊。

許建國就是想趁這個熱鬧。

大車隊領頭人態度認真,口氣真誠,給在座的領導們敬酒。

要不是有羅局江隊你們保駕護航,我們車隊哪有這麼順風順水等等,場面話說了一大堆。

再拽一把沒吃完桌的何寧:“走啦,你老婆給你做上飯呢,煮的肉骨頭你不吃?”

“許哥你這人,坐桌呢你拽我幹麼,你還偷偷摸摸給我老婆打電話?”

硬被老許拽出來,給韓梅小唐告別,趕緊喝你倆敬的一盅喜酒我們回十里鋪。

兩輛奔馳轎車後面一股塵土飛揚開進十里鋪。

坐在了何寧家大上房茶几沙發上,許建國懷裏抱着一瓶好酒。

蓋子打開,滿屋子濃烈的酒香味撲鼻。

“許哥好酒啊!要緊事就是喝這瓶酒?”

“嘿嘿,寧子,我珍藏了十年的一瓶好酒,今天讓你好好喝一頓,上次欠的補上,搞明白了吧,上次那瓶酒是怎麼回事?”

何寧咧嘴笑:“我外甥娃跟黑子一塊喝掉的。”

“黑子學會喝酒了?”許建國大吃一驚。

黑子的腦袋從門帘縫子裏伸進來,舔一下舌頭,不要狗臉的嘻嘻笑。

“黑子進來,咱三個一起喝。”

許建國瞪眼睛,咱三個一起喝,說的是村長。

兩輛轎車一塊進村裡,村長耳朵里立馬聽見,撒丫子跑來了。

進屋裏看黑子佔了他位置。

“你這狗子,去去去,還把自己當人了。”

酒碟里倒了四盅,何寧、許建國、何富銀各端一盅,另一盅放黑子眼前。

黑子說汪,不對勁,生肉呢?

主人不知道它喝酒要就一疙瘩生肉。

何寧話里意味深刻:“村長叔,建國哥,在我心裏,今年到今天就結束了,什麼原因你倆也知道。”

許建國接上話:“當然知道,娟天天說呢,去年今天的這個下午,你清醒了,你重新做人。

今年你身邊所有人的日子都不一樣了。

寧子,我們都說你被你媽重養了一遍,這不是罵人的話,你的本事早知三日事,可不就這個意思么?

寧子,我許建國跟着你拼事業打天下,這一年過來了,我認為只是個開始。

未來還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跟定你了,心心相映肝膽相照,好了不多說了,感情都在酒里——村長,你說兩句?”

“我說什麼?我是當叔的——那個,寧子,叔是粗人,他娘的我就說一個意思,我手裏的錢,每一個子兒都是你的。”

語氣頓一下,何富銀眼睛裏有些潮潤,呲一下牙。

“寧子,叔是長輩,但這杯酒叔先敬你,我看着你長大的,我看着你以前混,再看着你去年臘月二十三清醒,我知道什麼原因,因為你老婆懷孕,給你生悅悅,你才能清醒對不對?”

李娟抱着悅悅剛從二叔家回來,她看何軍去了。

最高興的人是李娟,寧子一番努力把何軍拉回村裡來了。

何軍說他再也不出去了,從今天開始他在十里鋪待着,跟着寧子好好做事。

蘭城的五年闖蕩,就是一場騙局。

李娟沒想到何軍嘮嘮叨叨給自己說了這麼多話。

還抱着悅悅又親又哭,醒悟了一般可疼悅悅。

李娟趕緊跑回來告訴寧子,何軍抱着悅悅疼呢,哭得傷心極了。

何軍的性子咋變了呢,你倆可真是兄弟,都是臘月二十三突然清醒。

何寧的一杯酒放在黑子眼前,不是真給黑子喝,是等老婆回來。

“老婆你過來,我們三個給你敬酒。”

“啊?寧子你搞什麼?”

許建國咧嘴一笑:“弟妹,聽寧子的,他心裏什麼意思我知道。”

何富銀也端着酒杯:“娟,聽寧子的,今天日子特殊,寧子的意思他要給你敬一盅,我們兩個綁上,娟,別當我是你叔,也別當建國是你哥,來,端起來!”

何寧稍稍擔憂一些,老婆懷三寶馬上三個月,喝酒不敢喝,輕輕表示一下而已。

李娟腦子裏立馬想起來去年臘月二十三下午的情景。

悅悅遞給爸爸,端起酒盅,再抬起頭,滿含眼淚。

“寧子,真的嗎,姐和梅姑都說呢,是因為我和悅悅,所以你才清醒了,才有今年的成就?”

何寧使勁點頭。

“我喝一杯,沒事的,三寶也高興呢,是吧三寶,這杯酒媽媽喝上?”

三個大男人給李娟敬酒,意義特殊。

李娟小心翼翼喝了一口,腳底下飄乎乎:“我給你們端肉骨頭,端下酒菜啊!”

剛在廚房裏忙活,李紅梅何保銀帶着三個孩子進來了。

在上房屋裏給許建國打了招呼,李紅梅進廚房給娟幫忙。

上房屋裏四個男人圍成一圈。

何國民何軍帶着李桂蓮進來了。

何國民嘴上嘻嘻笑,要說高興,最高興的是他。

軍子回來再不出去!

寧子安頓的,軍子在蘭城的遭際再不提說。

二叔跟何軍也給何寧敬酒。

何國民說他雖是長輩,但今天他不以長輩的身份給何寧敬酒。

敬侄兒的本事,敬侄兒的為人,敬侄兒這一年裏讓他清醒,讓他重新活人。

何軍也給兄弟敬酒。

寧子,哥敬你讓我人間清醒,我何軍不是一無所有,我現在擁有的資產,百萬千萬買不來。

何寧一盅一盅喝進肚子裏。

許建國拿來的好酒多半喝進肚子裏。

李娟的意思,寧子你今天放開了喝。

親姐一家五口進來,何寧看外甥娃恍恍惚惚。

“姐,姐夫,我今天喝醉了,我故意的,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一年夢,姐夫,你也敬我一個?”

張東平趕緊端起酒盅:“姐夫就是這個意思,姐夫敬你,沒人笑話姐夫,你哪喝醉了,說話這麼順溜。”

何富銀提醒一句:“我也給寧子敬酒,誰笑話我?”

張東平端端正正,認認真真給娃舅敬酒。

一杯喝下去。

村道里鞭炮連成串子響成一片。

說話不順溜了:“文文、柏柏、敏兒,玲兒,都…都過來,舅舅…舅舅疼你們。”

何文文糾正一句:“你是爸爸啊!”

“文文,爸爸疼你……”

一年到頭,第一次喝醉了。

恍惚間覺得自己還是一年前躺在床上將要離世的六十歲老人。

嘴裏喊文文你不要走。

滿身心的絕望。

努力睜眼看清眼前:“老婆?悅悅?”

大聲喊着老婆女兒的名字。

李娟在眼前,小聲嘀咕:“寧子,你喝醉了,你躺下睡好不好?”

“娟,我沒有做夢對不對?我女兒呢?悅悅呢,爸爸疼你。”

“哎呀,你躺下睡覺,二叔姑父村長叔都看着你呢,你躺下睡一覺,睡着就好了。”

“不,老婆,我不睡…我不能睡,我怕這是一場夢,我怕我醒來。”

嘴上胡言亂語,硬讓李娟壓倒在炕上,被子蓋好。

“老婆,文文,悅悅,爸爸疼你們,爸爸愛你們,爸爸不是做夢,爸爸不睡……”

李娟的一個手被男人緊緊抓着不鬆開。

十個開新卡車的司機進上房屋,很吃驚沙發上幾個男人小心翼翼。

“咋了許哥東平哥?”

“噓,咱寧子喝醉了,睡著了,不要吵鬧。”

“哇,今年還沒聽說過何總何酒喝醉了。”

十輛大卡車開進村裡,十個司機來何寧家吃小年長面。

何富銀出去了一趟,從學校門口帶鑼鼓隊一路敲着打着到何寧家門口。

兩個黃燦燦大眼睛獅子張着大嘴在何寧家門口舞來舞去。

今年臘月十里鋪組建的新社火隊,這一周在學校院裏排練。

小年二十三這個晚上,鑼鼓獅隊在何寧家大門口舞兩圈。

吃過晚飯的十里鋪人,男女老少圍過來。

大門口的熱鬧沒有吵醒睡在炕上的何寧。

大門口的一群人跟着鑼鼓聲獅子隊回學校院裏。

何寧睡到了天色微微暗沉。

院子裏孩子們玩老鷹捉小雞,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茶几周圍何家一圈兒人,張東平也當自己是何家人。

“今年還從沒見寧子喝醉過,今天這是放開了喝呢,這睡了一下午。”

張東平忽然一個擔憂:“村長,姑父,我娃舅這一喝醉,再醒來,會不會回到混混樣子?那就麻煩了。”

許建國呵呵笑:“姐夫,別擔心,絕對不會。”

“為啥啊?你就這麼肯定?”

“因為有娟,有悅悅有文文,還有我們大家。

寧子睡醒了,還是帶咱拼事業打天下的寧子。”

一圈兒等寧子酒醒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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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清醒,回到懷孕老婆亡故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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