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中餐館偶遇熟人

002 中餐館偶遇熟人

信號燈由紅轉綠,身後的汽車喇叭又響了幾聲。這才讓他把飛揚的思緒從爪哇國里喚了回來。

田中孚悠悠地重新發動了汽車。

在一個又一個的紅綠燈路口停停走走,車內的歌曲換了一首接着一首,腦子裏胡亂地想着各種奇怪的念頭。

心不在焉的田中孚終於駕車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位於曼哈頓下城區的唐人街。

今天出門是為了吃中餐,聊以慰藉自己的漢族胃。

畢竟家裏的飯菜都是老媽準備,日式飲食實在是寡淡無味得要命。

在路邊的車位小心翼翼地把車停好,下車鎖好車門,又在咪表上交了一個鐘頭的停車錢。

忙完了一整套流程,田中孚這才走進一家掛着“陳記茶室”的店面。

他穿過了大堂中擺着的幾張飯桌,徑直走向了飯店內的一角。

他用粵語朝正伏在櫃枱上算賬的一個老頭兒打了聲招呼:“陳伯,你好啊!”

聽到說話聲,這個叫陳伯的老頭兒慢慢直起了身子,見是田中孚,他笑着眯起了眼,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幾道:“RB仔,好久無見。今晚食咩嘢?”

田中孚已經輕車熟路:“老樣子,一碗雲吞面,再斬半隻燒鵝。”

“找地方坐,飯菜馬上就來。”

轉過身去,田中孚這才犯了難。

周日晚間的唐人街中餐廳里座無虛席,找張空桌純屬痴心妄想,就算找個位子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室內巡視了一圈,發現角落的一張兩人桌旁只坐了一個姑娘,她的對面剛好沒有人。

田中孚信步走向那個空位,禮貌地用英語問道:“小姐,我能坐在這裏嗎?”

姑娘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一雙剪水的秋瞳,剛好迎上了他望向她的目光。

她把頭點了點,旋即又迅速低下,不發一言。

見姑娘已經同意,田中孚便拉開椅子,大喇喇地坐到了她的對面。

在候着雲吞面上桌的這段時間裏,他終於體會到了生活在九十年代的些許不便之處。

雖然此時已經有了大哥大,但連指甲蓋兒大小的一塊兒屏幕都沒有,更別提刷微博看抖音了。

等待在當下這個時代,是一件極其無聊的事情。

難怪行走在大街小巷的人們,腋下總是會夾着一卷報紙——原來是為了解悶兒。

田中孚十分無禮地打量起了對面的女孩兒來。

剛才詢問時,對視的那一眼,他就覺得她很是面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一樣。

如今正是是百無聊賴的關頭,他更是要仔細觀察一番。

姑娘腦袋上盯着一頭碎發,一雙笑眼上浮着兩條英氣的蛾眉,圓潤的鼻尖,薄薄的嘴唇在輪廓分明的臉上排布得和諧美觀。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牛仔夾克外套,但架不住身材高挑清瘦,讓人產生了一種衣服和人兩相宜的感覺。

似乎是發覺了自己正在被兩道痴漢般的目光打量,姑娘抬起了頭,睜大的眼睛再次對上了田中孚的視線。

她的眸子裏充滿了疑惑的神情,用不太標準的英語問道:“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於是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十分抱歉。”田中孚這次說的卻是普通話。

幸好“僚機”陳伯的及時出現,成功地打斷了這場小尷尬。

他放下托盤,依次把雲吞面和半隻燒鵝擺到了田中孚面前,半開玩笑地說道:“RB仔,你真是命中注定廣犯桃花,吃個飯都能碰到這種靚女。”

然後他又把頭轉向另一邊,伸手點指這田中孚說道:“這個後生哪裏都好,只不過一看到靚女就挪不開眼睛咯!”

姑娘似乎聽懂了陳伯的粵語,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

陳伯轉身走向後廚后,田中孚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一本正經地向姑娘解釋道:“陳伯他這是在開玩笑,你可千萬不要相信。事實上,我是個很專一的人。”

看着他身上浮現出滑稽的反差感,她“撲哧”地笑了一聲。

田中孚順勢把裝着燒鵝的盤子推到了桌子中央:“這兒的燒鵝味道很不錯,你嘗嘗。”

姑娘擺擺手,客氣道:“不必了,不必了。”

“欸,就當是我未剛才的失禮而賠罪了。你看,我一筷子都沒動過呢!”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謝啦!”她這次沒再推辭,而是伸出筷子夾起一塊燒鵝,送進嘴裏慢慢咀嚼,“嗯——確實很好吃。”

待把整塊鵝肉嚼碎咽下之後,姑娘終於察覺到了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從剛才開始,兩人之間的對話用的便全都是普通話,而不是粵語或英語。

她問田中孚道:“為什麼你的‘普通話",我是說‘國語",說得這麼好?”

“我的祖父來自北平,而我的漢語又是跟怹老人家學來的。”

田中孚又開始胡編亂造。

原主身為一個在美第三代香蕉人,他根本就沒怎麼系統地學過漢語。

而如今的他一口京片子,則是因為當初在後海酒吧賣唱時,長期浸Yin在什剎海周邊當衚衕串子的結果。

“真巧,我也是燕京人。”

田中孚露出一副驚喜的表情:“那我們還算是同鄉了。來紐約多久了?怎麼之前從來沒有見過你?”

“這個禮拜才到。”

“留學還是移民?”

“留學。”

他打破砂鍋問到底:“在哪所大學?說不定我們還是校友呢!”

“我是……來這邊兒進修音樂的。”

姑娘有點兒不好意思,好像比起正兒八經地上大學,進修音樂是什麼不光彩的事情似的。

田中孚卻不這麼想,他似乎已經認出了眼前這個姑娘到底是誰。

他夢寐以求地想要一個進軍樂壇的契機,就這樣被老天爺驚喜地送到了眼前。

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要再進一步地確認一下她的身份才更穩妥。

“所以,你是位歌唱家?”

田中孚在這裏還是犯了個錯誤。

人家只是說進修音樂,他卻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是歌唱家而不是器樂演奏家。

當然,作曲家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姑娘也沒意識到他話語裏的瑕疵:“談不上啦,我是個小歌手,只發過三張唱片。”

她的口氣裏帶着些自得,自得里又透着些許的失落。

“這不是已經很厲害了。”

“唉,”姑娘長嘆一口氣,臉上換上了一副失意的表情,“可是都反響平平,洪空人看不起我們這種內地來的北姑,唱片公司又換了新老闆,沒有成績我就分不到太多的資源,在洪空混日子又不是辦法,乾脆就跑到這邊兒來留學了。”.

對上了,時間、地點、人物、履歷,都對上了。

田中孚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繼續循循善誘道:“也別太往心裏去,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叫‘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看臉就覺得你很有大明星相,等將來爆紅之後,可千萬別忘了我今天請你吃的燒鵝啊!”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姑娘覺得他像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是看錶情,又覺得他很認真。

她實在摸不透眼前這個人的想法。

兩人邊吃邊聊,很快就把碗裏的面和盤中的燒鵝吃了個乾乾淨淨。

咽下嘴裏的最後一口,姑娘望向田中孚問道:“謝謝你今天請我吃東西。在紐約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老鄉,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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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孚,‘田"是《守望麥田》的‘田",‘中"是《夢中人》的‘中",‘孚"是,呃,是《浮躁》的‘浮",去掉左邊的三點水。”

田中孚覺得自己暗示得已經很明顯了。

只不過,這些都是她幾年後才會發行的歌曲的名字,姑娘當然不會知道這個人是在暗示自己。

“田先生你好,我叫……”

“我知道你,王ㄈ……”

九一年,對面這個姑娘還在用“王靖文”這個藝名,她的本名王緋在洪空都很少有人知道。更何況,這裏還是太平洋對岸的米國。

歷史上確實是這樣,王緋在洪空發了三張專輯,除了拿到一個叱咤樂壇女歌手銅獎,沒濺起什麼大的水花。

沒有成績被唱片公司冷落,再加上當時的經紀人陳建添想要去內地發展,於是她的經紀合約就被賣給了音樂工廠的老闆羅大右。

王緋厭倦了在洪空無聊的生活,於是提出來想要到米國進修音樂,羅大右欣然同意。

這也是田中孚能在紐約唐人街的餐館裏遇到她的原因。

從見面的第一眼,田中孚就覺得她很面熟,像極了《重慶森林》裏和梁潮偉搭戲的那個賣廚師沙拉的短髮小妹。

只不過他並不知道,未來的天後在成名前還有這樣一段落魄史。

田中孚只是覺得兩人長得實在是太像,年齡似乎也差不多。

這才抱着試探的心態,通過不斷地套話,最終才確定了這個姑娘便是王緋。

田中孚覺得此時此地見到此人,簡直就是老天爺為他量身打造的一塊敲門磚。

畢竟當年“靚坤”吳振宇在金像獎影帝上輸給華仔之後曾經說過,“洪空的娛樂圈講運氣、講人脈、講觀眾緣,但是不講實力,實力是放在很後面的”。

這話雖然有點兒得罪人,卻是字字珠璣,道出了香港娛樂圈的現狀。

而王緋恰好既有實力,又在圈內很有人緣。

搭上她這條線,靠着儲存在腦子裏的未來金曲,說不定自己真能在華語樂壇里闖出一片天地來。

田中孚一激動,差一點兒就說出她的本名,還好及時剎住了車。

他用盡渾身力氣把馬上就離開嘴唇的“ㄈ”這個聲母憋了回去,為了掩飾尷尬,還假裝不小心被嗆到,咳嗽了兩聲。

裝模作樣地調整好之後,田中孚這才繼續說道:“……王靖文小姐,我是你的粉絲,呃,歌迷,我是你的歌迷。”

粉絲這個詞現在也沒出來呢,還要等到互聯網飛速發展之後,才在現象級綜藝《超級女聲》的應援時出現。

以後真的要注意一下,不能總是在話語裏出現後世的名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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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娛1992:巨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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