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卜算
修士有三丹田：下丹田儲存自身靈力，中丹田調動天地靈氣，上丹田孕養神識，三丹田齊開，合三為一，使修士脫胎於凡體，擁有突破一界、追尋三千世界的潛質，謂之“合道”。
陶薰因制出溯香，體內靈力與天地靈氣共鳴，從而踏破定道、正式成為了合道境，也擁有了神識。
神識，是極虛無縹緲之物，他人的所有形容，都不如自己擁有並使用後來得更了解。
——至少對陶薰來說，神識並不如常悅所說，是劍鋒、是清風、是更靈敏與更靈活的劍招，陶薰的神識，於她本人來說，是“嗅覺”、是調和香氣的工具。
陶薰封閉了原有的嗅覺，操控神識攪了攪自香爐中飄出的香氣，就清晰地“聞”到了香爐中的香氣，甚至能“聞”到洗得乾乾淨淨的爐子中使用過的許多香氣；
陶薰心中念頭一動，神識彷彿挑撿一般，抽出撥攏着那些香氣，頓時便如整理亂麻，那些過去的香氣與香爐中現下燃着的香氣便被她熟練地分開了；
陶薰再接再厲，自那些成型的殘香中又抽出一些，與香爐中的溯香送做一堆，攪合攪合，本來清甜雅緻的溯香便改成了甜膩生澀的麻香，再挑出些味道，壓下甜味與澀味，麻香瞬時又成了幽暗空靈的主香“蓮城”的味道。
有了神識，陶薰調香時再不必鼻子與靈力搭配使用，更不必擔心鞭長莫及、反應不及等情況，只需探出神識，就能如願在感官能及之處順利調香了。
陶薰雙眼發光地玩了好幾日神識，彷彿小孩得了個心愛的玩具似的，將神識使得熟練至“一念動則香氣改”的境界了，才意猶未盡地出了關。
閉關結束的陶薰一出門，便與門前秋香色的人影面對面了。
陶薰：“……師兄有何貴幹？”
門前的人正是陶薰一行最初到達開陽宗時接待他們的那一位，陶薰並不知其名，只隱約了解到，這位師兄的師尊，似乎是開陽宗地位極高的長老，亦是斷言他們在奇杉谷一事後另有機緣的那位算師——元毅。
“師傅說陶師妹該是在今日出關，果然沒錯。”開陽宗的師兄笑了笑，作出“請”的手勢，拋出一根小木棍后，才往前領路，“師傅料到該是你們離去的時候了，遂想為你們算上一卦。”
“因你一直閉關，其餘幻華、寒水的師弟師妹們不耐煩等待，出門去了天影山旁的一座小山，說是要悄悄做一件大事……你出關得正好，想來師傅為你們卜算之後，他們也該回來，帶你一同離去了。”
陶薰聽他這般說，若有所思，腳上卻不慢，緊跟了上去。
陶薰記得天影山，就是明道山的障眼陣法佈置的所在之處——天影山左近的一座小山……陶薰猜測，可能是玉詩詩最初撿到她的那處地方，也就是乘辛大陸傳送陣的所在之處。
難道，倪鴻已經可以佈置出完整的大陸傳送陣了？
陶薰正琢磨着，眼前景色柳暗花明，竟來到了一處小院。
“師傅。”
“來了？坐。”
陶薰抬眼看去，見到了一個發須如雪的小個兒老人。
老人跽坐於院中，身前散落着許多龜甲，彷彿是才從乾坤袋中倒出來般，卻隱隱有所奇特韻律，如同她調香失敗。
陶薰聞到了一絲血腥味與金丹味兒，不禁探究地看向那矮小得彷彿孩子的老人——方才他，不會已卜了一卦，卻失敗了吧？
陶薰心中這般冒昧地想着，面上卻恭恭敬敬不露一分，乖巧地坐到了元毅長老所指的那個蒲團上。:筆瞇樓
元毅長老點了點頭，隨意拾起幾個龜甲，顫顫巍巍地伸手，他徒弟立馬彎着腰過來，將他扶起：“師傅今日不用梅花易數？”
“不用。”
老人緩慢地起身，緩慢地走動，緩慢地舉起手。
“嘣。”
龜甲相撞，發出一聲悶響。
“嘣嘣、嘣、嘣嘣嘣——”
明明是個行動遲緩得彷彿人生已陷入慢速電影的老人，在跳起感應天地的巫舞時，動作卻如個活潑的孩童，就連因歲月而發黃的眼中，也綻放出了少年人才有的清澈光芒。
龜甲被他一個個擲出，在那動作奇異的舞蹈的作用下，卻並未落地，反而隨着老者一同蹦跳，彷彿有區別於靈力的神奇力量，在支持着它們，使它們宛若活物。
陶薰好奇地看着面前這一切，不由自主地伸出神識，想要一探究竟，卻被無形的力量攔了回來，只能作罷。
一舞畢，老者如風箱般喘着氣，在徒弟的幫助下才坐回蒲團。
那幾個方才隨他一同跳巫舞的龜甲則在他坐下那一刻“咚”地落地，散成毫無規律的圖案。
陶薰心中雖好奇，卻並不說話，隻眼神往那龜甲上一瞟——除了發現幾個龜甲跳裂了之外，她並沒有從龜甲上讀出任何信息，但卻無師自通地“懂得”了：龜甲已經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元毅緩過氣來，一雙眼盯着陶薰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倒是與我們開陽宗有緣，可惜……”
他搖搖頭，指了指地上的龜甲：“欲見狐，往西行。”
這恐怕就是龜甲卜出的結果了。
陶薰眼中閃過光亮，又瞬息暗淡，她站起身，深深行禮：“多謝長老費心。”
元毅擺擺手，不再說話。
“陶師妹，這邊請。”方才存在感極低的開陽宗師兄上前來，擲出一個棍子，才對陶薰微微一笑，“常師弟他們已經回來了，正尋你呢……師傅累了，我們離開吧。”
“薰告辭。”陶薰對着元毅長老再行一禮，才看向開陽宗師兄，“煩請師兄帶路。”
二人跟着小木棍的指示，很快離了此處小院，沿着石階往下，離了開陽宗的山頭，到達最初相遇的開陽宗山門前。
開陽宗山門前，停着一架飛行靈器。
倪鴻正要從飛行靈器上往下跳，一轉眼卻見着了陶薰，立馬收了勢：“阿薰出來了！我們還要進去告別嗎？”
陶薰與開陽宗師兄互相行禮：“師兄，後會有期/師妹，一路順風。”
琉璃復原，秋香色的身影連同鋪着龜甲、掛着竹籤的石階一起，被包覆在內，不見了蹤影。
“咦，人呢？開陽宗呢？”倪鴻的頭又從飛行靈器內探出來，卻再也不見開陽宗，連那寫着“開陽宗”三字的石碑，都找不見了。
陶薰：“走了！”
“可我們還沒請他們給我們卜算！”
“已經算過啦！”陶薰想起方才小個兒老者與龜甲的共舞，心中升起奇異的感覺——彷彿，那舞對她來說該是十分熟悉的才對。
“結果呢？”倪鴻驚喜地問道，“結果是什麼？”
“欲見狐，往西行。”
“也就是說，我們要想去九狐大陸，就得往西走，對吧？”倪鴻撓撓頭，“怎的這般通俗易懂？一點都沒有謎語人的感覺！”
玉詩詩搖搖頭：“若是不懂我們目的的人聽了，就會覺得這是個謎語了——畢竟見狐見狐，見的是什麼狐呢？”
“哦！謎語在這兒啊！”倪鴻恍然大悟。
辛熙然見陶薰沒有再說的意思，忍不住問道：“阿薰，那開陽宗師兄沒有別的話告訴你了嗎？”
陶薰搖頭：“難道你請他算了什麼事？”
“就是我們赤環大陸正歪之戰的事啊……”辛熙然皺眉，有些不解。
陶薰卻明白了過來——恐怕她最開始看到的那一地散落的龜甲，就是元毅長老依着赤環大陸的金丹，在為辛熙然卜算，可惜當時那情形、與空氣中的那絲血腥味，明顯是卜算失敗了。
陶薰又想起元毅長老對她說的“你與開陽宗有緣”，想來，元毅長老是看出她明白了一地散亂龜甲表達的“失敗”，才說出了這句話的吧！因此，也就沒有多解釋辛熙然拜託一事了。
“那個我知道，是沒有卜算出來。”陶薰拍拍辛熙然頭上的小苗苗，“許是有關天道正歪，歪道正在改變它、我們也在努力挽回它——未來不定，也就算不出來了。”
辛熙然一下子就被安慰到了：“有道理！”
常悅見陶薰有了空閑，便將他們出門這幾個月的事略說了說：
“阿鴻在原大陸傳送陣處，佈置了一個新的傳送陣，因不能肯定其能否真的傳送到別的大陸，因此宗門長老們與其他宗門商量了一下，派弟子組了隊傳送走了，也算是試驗與探路。”
“有些隊進入那陣法后，一下子就受了重傷，好在大家的命燈並無大礙，恐怕他們是傳送到了危險之處未能反應及時——阿鴻佈置的傳送陣，定是能安全傳送的，但到底能不能傳送出乘辛大陸，就要看日後能否有人回來，帶來確定的消息了。”
“所以我們若要去找九狐大陸，最好坐涵光鼎，自海上走。”玉詩詩加入話題，“正好開陽宗給你算了一卦，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具體方向，便坐鼎往東走吧？”
“好耶！又能去探索新的大陸了！”
在倪鴻的背景音下，眾人紛紛進入了涵光鼎。
涵光鼎再一次飛至大海之上。
陶薰六人也踏上了新的旅途。
下一個大陸，會是九狐大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