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情緒爆發

第296章 情緒爆發

陸仙儀之前並不願意承認,陸江初長得比她好。

但是現在她卻不得不意識到這一點,意識到她與陸江初之間的差距,在每個方面,都有着天壤之別。

陸江初輕而易舉可以獲得的一切,是如今的陸仙儀做夢都不敢想的。

這世界為何會這樣不公?老天真是瞎了眼!

越想,陸仙儀心中便滿是憤恨。

不過既然她都已經不是上天所鍾愛的那個人了,她又何必滿足陸江初的願望呢?

就讓陸江初在仇恨與懷疑中受到折磨不好嗎?

反正自己如今這個狀態,活着還不如死亡。

向來懦弱的陸仙儀,此刻心中竟有了激烈之感,她的心靈好像一瞬間就達到了這種崇高的境地,這讓陸仙儀難免更加堅定了起來。

再開口時,陸仙儀的語氣中甚至有了幾分慷慨激昂之感:“你殺了我吧。”

見陸仙儀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陸江初也不頭疼。

以陸江初對陸仙儀的了解,陸仙儀現在會這樣,不過是因為一時間失去了理智。

只要自己願意等,多給陸仙儀一些時間,她的恐懼很快就會上涌,讓她又變成曾經那樣的人。

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現實生活中是不會出現那種瞬間的改變的。

所有以為是瞬間的改變,都需要長久的積累,而陸仙儀並沒有那樣的積累。

陸江初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刀刃,又坐回了地上,她撐着下巴看向陸仙儀,如同在看自己不懂事的寵物。

正如陸江初所想的那樣,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仙儀心中之前那份慷慨激昂,逐漸變得淺淡起來。

更深更恐懼的情緒,開始慢慢生長,逐漸泛濫。

回想起剛才的事情,陸仙儀只覺得后怕,但是此刻她還咬着一口氣,告訴自己絕不能屈服。

陸江初將陸仙儀的心理狀態看得一清二楚,最近所發生的這些事情,陸江初早已一一思考過。

關於誰才是那個真正的兇手,陸江初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

原本想用陸仙儀來驗證心中的想法,但是陸仙儀似乎並不想主動配合。

想到這裏,陸江初嘴角揚起了玩味的笑容。

在感覺已經差不多的時候,陸江初突然問道:“讓你幫忙的人,是不是叫做顧流雲?”

陸仙儀一抖,眼神中滿是震驚,她不明白陸江初為什麼能夠猜准。

看見陸仙儀這樣子,陸江初心中就有了把握,她站起身子,就準備離開。

看見陸江初那決絕的態度,陸仙儀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連滾帶爬地上前,抓住了陸江初的褲腿。

陸仙儀的態度有些癲狂,她就像一個賭急了眼的賭徒,說的是命令的話語,但聲音中實際卻充滿哀求:“你已經知道你想要的東西了,你要實現剛才的諾言!你要給我自由!”

看着這樣瘋狂的陸仙儀,感受到陸仙儀眼中那貪婪的目光,陸江初聲音很冷:“剛剛的東西是我自己猜出來的,還是你告訴我的,我想仙儀小姐應該清楚。”

陸仙儀當然知道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她如果早知道陸江初知曉這麼多東西的話,她才不會一直愚蠢得咬牙不說。

此刻,什麼慷慨激昂、什麼不在意生死,都不存在了,陸仙儀只想要自由,即使那樣的自由是她向陸江初乞討得來的,陸仙儀也甘之若飴。

她眼中的貪婪與癲狂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特詭異的感覺。

陸江初的目光很平靜,裏面似乎什麼情緒都沒有。

沒有對陸仙儀的厭惡,也沒有對陸仙儀的同情。

她看着陸仙儀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件物品。

這樣的目光讓陸仙儀毛骨悚然,她的語氣開始變得更加瘋狂了:“我不管其他什麼!你一定要做到你剛才答應的事情!你不能食言!”

陸江初沒有把陸仙儀踢開,但她身邊的人已經幫她把陸仙儀給拖開了。

離陸江初越遠,陸仙儀就感覺越絕望。

那種絕望如同霧霾一般,將她緊緊籠罩,讓陸仙儀有了一種快要被窒息的感覺。

她的聲音滿是歇斯底里:“陸江初!你食言而肥,是會遭報應的!”

此刻的陸仙儀,頭髮花白、聲音沙啞、臉上已經有了皺紋,歇斯底里地吼着,如同一個瘋婆子一般。

陸江初沒有將陸仙儀那些話給放在心上,她知道陸仙儀那邊會有人處理,自己便離開了這間琴房。

她之所以會懷疑顧流雲,是因為顧流雲曾經所表現出來的異樣的嫉妒,以及他拿出來參與暗拍的那枚曾經作為陪葬品的戒指。

這些都很可疑。

陸江初之前所定的那些名單,現在已經被她排除在外。

或許是某個變量出了差錯,那個名單的篩選方式有一些問題。

陸江初現在基本上就已經可以肯定,殺害顧和光的人,就是顧流雲。

但是這個發現並沒有讓陸江初感覺到輕鬆,因為她知道,顧流雲充其量只是一把刀刃,是一個被利用的人。

而顧流雲背後,還有一個龐大的組織。

陸江初的目標,是那個組織的管理者,那個喜歡署名為笑臉的人。

要達到目標,她必須要先找到顧流雲。

想到這裏,陸江初有些打算回國,畢竟按顧流雲生存的軌跡來看,回國之後會更容易找到他。

在滿世界尋找這樣一個反偵查意識極強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陸江初打算先從網絡上的痕迹下手。

至於陸仙儀那邊,陸江初已經不打算再管了,陸仙儀現在的道路都是她自己選擇的。

一個人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不管那代價能不能承受。

讓陸江初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夠那麼快就得到顧流雲的消息。

因為她接到了嚴嵇的電話。

昨晚頒獎典禮的事情,讓陸江初並不想同嚴嵇聯繫,但是這一次之所以會破例,是因為陸江初以為,嚴嵇聯繫她是因為陸仙儀的事情。

在電話中嚴嵇表現得好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對待陸江初的態度仍舊如常。

他告訴陸江初,他會將顧流雲作為送給陸江初的禮物,前提是陸江初願意見他一面。

對於這樣的條件,陸江初是沒有辦法拒絕的,但是她想要掌握一些主動權。

於是陸江初與嚴嵇約好,他們倆就在她的古堡見面。

讓陸江初有些驚訝的是,她原本以為嚴嵇想要過來還得花不少的時間,沒有想到嚴嵇距離她竟然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陸江初並不相信巧合。

她有些懷疑自己仍舊處在嚴嵇的監控之中。

這個猜想讓陸江初有些煩躁,於是她沉默了片刻。

在陸江初的沉默中,嚴嵇也意識到了陸江初正在想什麼,電話那頭的他發出了一聲苦笑:“在你出國之後,我就沒有刻意監視你了。

之所以會知道你所在的地點,是因為我這邊有陸仙儀的定位。”

陸江初表面上接受了嚴嵇所找的理由,但是她心底卻湧起了防備。

這一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嚴嵇竟又猜到了她的想法,他的語氣中有淡淡的疲憊:“你不用防備我,我不會像對待陸仙儀那樣對你的。”

嚴嵇的疲憊讓陸江初愧疚了那麼一瞬,但是很快,陸江初就收斂了心神。

她的確沒有辦法不懷疑他,就像她沒有辦法去信任他那樣。

他們之間隔着遙遠的距離,就像隔着突然被暴風雨所沖斷的山壁。

在這種距離之中,陸江初只相信自己的感覺。

好在嚴嵇也沒有想立馬就說服陸江初,對於嚴嵇而言,他現在能夠見陸江初一面,他就已經感到足夠感激了。

人總是要知足的,不然要如何繼續堅持下去呢?

因為知道嚴嵇要來,陸江初並沒有急着讓人把陸仙儀給帶走,她又回到了那個琴房。

看陸仙儀身上的傷痕,陸江初便知道,在她剛才出去打電話的時候,陸仙儀肯定被人教訓過。

不過那些都是皮肉傷,如今的陸仙儀早就有了忍耐力,在挨打的時候一聲都沒有吭。

看到陸江初進來,陸仙儀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她再無之前的堅持與傲氣,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你是還想要問什麼嗎?我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你放我離開好不好?”

原本陸仙儀以為陸江初回心轉意了,所以心中滿是希望。

但是面對陸仙儀的哀求,陸江初選擇戴上了降噪的耳機。

然後音樂一開,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陸江初只能夠聽見歡快的鋼琴樂曲,在腦海中看見跳躍的音符。

琴房有着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秋色之中的樹林,陸江初很喜歡這個設計。

她突然覺得,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她可以經常來這裏度度假。

人類對於森林的嚮往,或許來自一種原始的衝動,就正如《瓦爾登湖》中所說的那樣,過一種更接近於本性的生活。

當然陸江初並非一個追求自然主義的人,就如同她真的會升起來古堡度假的想法,也是因為這裏有着非常完備的現代化設施。

全屋都是智能家居,電路設計都很完全,沒有哪個地方會顯得漆黑陰森。

陸江初喜歡科技帶來的便利,作為一個理科出身的人,陸江初向來熱愛人類改變自然的能力。

如果不是在等人的話,陸江初此刻其實挺想畫畫的。

一邊想着,她一邊踱步到窗前,然後席地而坐。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陽光很快消失不見,在一片陰沉之中,天空飄下來了細細的雨絲。

耳機中的樂曲是《秋日私語》,這首曲子其實已經有些爛大街了,但是在這麼一個下着朦朧細雨的秋日聽它,陸江初還是會覺得感動。

而與陸江初的平靜安寧做對比的,是陸仙儀的不安恐懼。

在這時候,陸仙儀才意識到,陸江初是真的不需要她了。

而她剛才卻因為一種可笑的骨氣,錯失了唯一能夠得到拯救的機會。

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嘲諷的事嗎?

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讓人後悔的事嗎?

強烈的悔意如同巨蟒一般,將陸仙儀纏繞,讓她的呼吸都變得不暢。

巨蟒越纏越緊,陸仙儀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獵物。

然後,她那嘴唇開始泛紫,突然就暈了過去。

這一次陸仙儀終於不是裝暈了。

在陸仙儀暈過去的時候,陸江初透過落地窗的反光看見了這一幕。

她將自己的耳機取了下來,快步走到陸仙儀身邊,然後便將手指搭在了陸仙儀的手腕上。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陸江初心中沒有任何想法,這一切行為都是出自她的本能。

作為一個曾經的醫生,陸江初絕不允許,一個病人在她面前沒有得到任何治療就死去。

即使那個病人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她曾經的仇人。

當感受到陸仙儀的脈搏心跳之後,陸江初皺起了眉頭,陸仙儀現在的情況有點像心臟病發作,但似乎又沒有那麼危急。

這是怎麼回事?

陸江初猜測,這種情況可能是陸仙儀所注射的藥物,產生的後遺症。

帶着這樣的猜測,陸江初去找了那個看守陸仙儀的人。

那人在聽到陸江初的描述后,笑了笑說道:“江初小姐你不用擔心,這的確是藥物的副作用,幾分鐘后她就會醒來了。”

陸江初點頭,稍微放了一點心。

或許是因為陸仙儀在的緣故,陸江初已經不想再去那間琴房了。

或許是看出了陸江初狀態的不對勁,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傅長嶙在此刻建議道:“要不我們出去轉一轉?”

其實說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傅長嶙就有些後悔,他才想起來外面還在下雨,於是補救道:“在城堡里走走也不錯,畢竟這裏這麼大。”

陸江初卻想起自己剛才看到的秋景,於是取下耳機,說道:“我們打把傘出門吧,就在周邊走一走。”

傅長嶙自然沒有任何意見,他找管家要了一把比較大的黑傘,所以將他與陸江初兩個人都遮住。

在他們出門以後,雨勢稍大了一些,因為城堡周圍的土地並沒有硬化,所以大部分地方都變得泥濘了起來。

好在有一條由石板鋪成的小路,通往了樹林深處。

陸江初與傅長嶙走了一陣,突然說道:“這條路應該是我哥哥設計的,只有他會在道路兩旁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陸江初說話的時候,目光看向了道路一旁一個只有人的膝蓋高,戴着紅色帽子,有着大鼻頭的塑料小矮人。

小時候陸江初睡前經常聽她哥哥講童話,那時候還小小的她應該是喜歡的。

或許正因為如此,陸垂雲才會把城堡周邊的道路,佈置得如同童話一般。

道路兩側有蘑菇房子、有小矮人、有糖果屋……

這些可愛的元素堆疊在一起,卻並不顯得煩亂,一切都是恰好的樣子。

這種被人當小朋友對待的感覺,陸江初曾經並不喜歡,現在想起來卻覺得感動。

也只有自己的家人會這樣對待自己吧。

此刻正是下午,下着小雨的陰鬱天氣,樹林裏光線有些暗淡,但並不顯得陰深。

這種暗淡如同濾鏡一般,將萬事萬物都披上了一層沉默寂靜的色彩。

空氣微冷,而在陸江初穿的外套,走路的時候身體也會發熱,所以一切都還適應。

在雨天漫步,是一種很神奇的體驗,小路兩旁並沒有種植樹木,或許是擔心雨天會招來雷電。

從這個角度來說,陸垂雲的確很了解陸江初,能夠設想到陸江初會在這樣的天氣出門。

小路並不長,天氣變化卻很快,在陸江初與傅長嶙散完步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了。

陽光溫柔地透過雲層灑下來,被樹葉撞得支離破碎,讓空氣多了一份喧囂熱鬧的色彩。

一日之間,陸江初經歷了各種天氣變化。

她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陽光,而傅長嶙擔心她被曬到,仍舊給陸江初撐着傘。

傅長嶙十分盡職盡責,站在陸江初身旁,如同她的保鏢。

他們倆其實十分登對,傅長嶙高大英俊,站在那裏如同一棵青松;而陸江初美艷動人,更是彷彿一朵牡丹。

嚴嵇到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在某一個瞬間被刺痛了,竟剎那間失去了言語。

這或許是因為太過恐懼的緣故。

嚴嵇其實隱隱感覺到,陸江初已經從顧和光逝世的陰影中,開始逐漸走出來。

但是她能夠走出來,並不代表她會選擇他。

她有很多其他可選的人,而自己會是她最後考慮的那一個。

對此,嚴嵇充滿自知之明。

對於是否要去打擾,正在享受相處時光的陸江初與傅長嶙,嚴嵇有那麼片刻的猶豫。

這並非因為他不願意,而是因為他害怕看見陸江初冰冷的目光。

雖然她總是以這個態度對他,按理說他早該習慣,但是嚴嵇卻終究不能習慣。

每一次他都感覺心如刀絞。

好在,在嚴嵇猶豫的時候,陸江初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到來。

他們倆對視時,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傅長嶙注意到,在陸江初與嚴嵇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像有特殊的磁場一般,能夠把外人都繼續開來。

他們眼中好像只看得見彼此,周遭的人與事都會被忽略。

傅長嶙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一次還是陸江初先移開了目光。

也是她先開的口:“嚴總,請問人帶來了嗎?”

聽到陸江初所問的問題,嚴嵇點了點頭:“他就在車上。”

然後他們倆又陷入了沉默,陸江初都不知道這種沉默的緣由,因為她明明有事情要做。

最終,還是傅長嶙硬着頭皮建議道:“我們先進去吧。”

傅長嶙在這一刻之前絕不會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會成為陸江初與嚴嵇之間的潤滑劑。

他願意這樣做並不是因為他很善良,傅長嶙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善良的人。

他選擇如此,只是為了陸江初。

傅長嶙比任何人都明白,對於陸江初而言,為顧和光報仇是一件怎樣重要的事情。

只有報了仇,陸江初才有前路可走。

嚴嵇和陸江初都沒有質疑傅長嶙的話,他們一同回到了古堡之中。

後面保鏢也押着顧流雲進來了,顧流雲似乎剛剛才蘇醒,整個人的狀態還有一些昏沉。

顧流雲花了不短的時間,才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個古堡之中,但是他的心卻已經沉到了谷底。

因為他看見了陸江初,以及陸江初身旁面色冰冷的嚴嵇。

這讓顧流雲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但是顧流雲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絲毫的懼意,他甚至用挑釁的目光看了陸江初一眼。

陸江初有些手癢,直接抓了一個花瓶,砸到顧流雲頭上。

雖然陸江初自認為她此刻的心情很平靜,但她這個突然的動作,就暴露了她的異常。

畢竟他們一群人還在一樓的大廳之中,不少維護古堡的員工還在一旁做事。

而陸江初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用一個宋代的青花瓷花瓶,將顧流雲砸了個頭破血流。

整個一樓大廳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這一幕,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留聲機此刻還在播放大提琴曲,音樂在空氣之中舒緩地流動,卻將一切的氛圍營造得更加詭異了。

陸江初在沒有任何人提醒的情況下,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她沒有做過多的解釋,而是直接說道:“帶他去琴房,讓他和陸仙儀見一面。”

頭破血流的顧流雲此刻只能感覺到傷口的痛意,以及溫熱的血液流過他皮膚的感覺。

但顧流雲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畏懼,他甚至笑了出來:“在做出那件事的時候,我早想到會有今天。

不過也沒關係,我想要的東西我都得到了,就算現在要付出一點代價那又怎麼樣呢?

你想要的人,可是永遠都無法回來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流雲眼中的笑意,逐漸變得瘋狂起來。

陸江初轉頭看向嚴嵇,聲音是那種已經到了極致的冰冷:“你抓到他的時候,他身上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

聽到陸江初的這個問題,顧流雲那原本滿不在乎的臉色,此刻也變得蒼白起來。

看到顧流雲的變化,嚴嵇猜到了陸江初的想法,他回答道:“他一直抱着一個骨灰盒。”

聽到“骨灰盒”三個字,陸江初心跳漏了一拍,她的語氣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急切:“把那個骨灰盒給我看看。”

嚴嵇一開始看見那盒子的時候,便猜到陸江初可能有用,於是一直都讓人好好保管着。

此刻見陸江初需要,他立馬就拿了出來,遞給了陸江初。

盒子是琺琅的材質,但是並沒有什麼複雜的圖案,整體偏銀色。

陸江初的手顫抖了起來。

這一次她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揪住顧流雲的衣領,惡狠狠地扇了好幾個耳光下去:“你這個畜生!”

這是嚴嵇與傅長嶙第一次見到陸江初如此失態。

她沒有了一向的雲淡風輕,整個人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這時候他們已經到了琴房之中,陸仙儀聽到有人到來,仍舊蜷縮在地上,並沒有要起來的想法。

畢竟來的人多半只是為了折磨她。

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希望,為了少受一點痛苦,逆來順受就好了。

但是在聽到陸江初的怒罵,以及那沉重的耳光聲后,陸仙儀那如同一潭死水的心,也泛起了漣漪。

在陸仙儀心中,陸江初一直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她對待很多東西態度都很疏離,帶着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到底是怎樣的人,會讓一直平靜理智的陸江初,生氣成這個樣子?

陸仙儀心頭湧起濃濃的好奇,她強撐着身子爬了起來,轉頭往陸江初那個方向看去。

然後陸仙儀看見了嚴嵇。

其實她也只看見了嚴嵇,只要嚴嵇在那裏,陸仙儀就很難看到其他人了。

陸仙儀先是感到高興,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激動。

即使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還是殘留着那樣多的希望,希望自己能夠被嚴嵇拯救。

儘管現在陸仙儀所經歷的一切痛苦,都是嚴嵇帶給她的,但她卻選擇性地忽略了這個事實。

阿嵇怎麼可能會有錯呢?

一切的錯都在陸江初身上,都怪陸江初勾引了嚴嵇。

自己一定要讓嚴嵇看到陸江初的真面目,將他拯救出來。

帶着一種類似於信徒殉道的想法,陸仙儀心頭終於有了一個堅定的信念,這讓她都有些容光煥發了起來。

但是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容光煥發,畢竟陸仙儀此刻的狀態,讓人看上去便覺得她精神情況不正常。

陸江初再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今天這樣的情況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但是陸江初並沒有辦法。

她沒有辦法不去仇恨,如果有選擇的話,她甚至想一槍斃了顧流雲。

挨打的顧流雲仍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打人的陸江初眼眶已經紅了。

她抬起頭想要忍住淚水,卻發現只是徒勞無功,陸江初轉頭看向嚴嵇。

此刻她的眸子裏承裝的悲慟,讓嚴嵇剎那間心如刀絞。

雖然陸江初一句話都沒說,但是嚴嵇還是懂得了她的意思,立馬說道:“我這就把人都帶出去,你先和顧流雲在一起,有什麼事情就給我講。

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嚴嵇說話的時候,伸手整理了陸江初眼前的碎發,他的語氣無比溫柔。

顧流雲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看見這一幕,只覺得眼前發黑,彷彿又看見了曾經那些讓他覺得刺眼的場景。

心中的刺痛讓顧流雲覺得不舒服,自從顧和光去世之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這讓顧流雲忍不住嘲諷道:“嚴總,你有那麼賤嗎?做一個替身都做得如此甘之若飴?

你對陸江初的愛真的到了,在她面前當狗也無所謂的地步嗎?”

這話說得實在刺耳,陸江初在嚴嵇生氣之前,一腳將顧流雲給踩在了地上。

但是嚴嵇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的樣子,他反而是勸陸江初道:“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我就在外面等你。”

此刻他展現了他內心的強大,而顧流雲卻有一種一拳頭砸進了棉花里的無力感。

這些都是些什麼人啊!

顧流雲在心中嘲諷道。

他沒有把嘲諷的話繼續說出來,並不是因為他害怕了,而是因為他現在的狀態,已經不足以支撐他繼續說話。

大口吐着血,顧流雲卻仍舊想笑。

而陸仙儀已經呆住了。

她並不是很清楚顧和光的事情,所以在聽到顧流雲罵嚴嵇甘之若飴做替身的時候,陸仙儀心中滿是震驚。

她一再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但是周圍人那平淡的反應去告訴陸仙儀,她不僅沒有聽錯,而且她還是最後知道真相的那一個。

之前陸仙儀只是認為,嚴嵇對陸江初很特殊,她原本以為那種特殊是基於陸江初的偽裝,但是此刻看來,陸江初什麼時候有過偽裝?

她將自己的一切都展現在了嚴嵇面前,無論是她的卑劣、她的算計還是她的心機。

而嚴嵇看到了那些,居然仍舊愛她。

那自己應該說什麼呢?

讚美這世間難得一見的真愛嗎?

陸仙儀竟然也有些想笑。

她最想笑的人是自己。

果然,偷來的東西永遠都是偷來的,只要原主人找上門來,所有的一切都會歸位。

這是最不會改變的東西,也是最諷刺的東西。

果然那些年,她什麼都不是,她所得到的愛也是騙來的。

不像陸江初,她什麼都不用做,便可以擁有一切。

陸仙儀剎那間萬念俱灰,如果她還有力氣的話,或許她會選擇以一種極為慘烈的方式結束她的生命。

在陸仙儀這短短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她人生的一切信念都是圍繞着男人形成的。

她很早就明白,她不想做什麼高傲的凌霄花,她只想做一株菟絲花,攀附着大樹成長。

只要她找的那棵樹足夠高,那她也一定能夠走到足夠高的地方。

但是現在,在陸仙儀放棄了一切幻想之後,她才猛然發覺,她的樹倒了。

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可攀附的東西了。

對於一個如同菟絲花的女人而言,如果沒有東西可以攀援,那她去什麼地方汲取營養,她又應該怎樣活下去?

甚至到了這種時候,她還算是什麼東西?

曾經固有的認知在一遍又一遍地挑戰之中,逐漸被敲得支離破碎。

舊的自我已經被殺死,但新的自我卻沒有生成的跡象,陸仙儀整個人陷入了一種龐大的虛無與彷徨之中,頓時更沒了力氣。

她現在後悔自己為什麼當初要回國了。

她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招惹嚴嵇。

她後悔自己和那個惡魔做了交易,換取了這七八年虛假的富貴。

她後悔自己當年頂替陸江初的身份去了嚴家。

……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陸仙儀的心臟彷彿被悔意咬噬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當風吹過的時候,她的心臟就會劇烈地痛起來。

陸仙儀就這樣在痛苦與茫然之中,被人拖出了這個房間。

嚴嵇與傅長嶙他們也已經離開,現在這間空曠的琴房之中,只剩下陸江初與正在吐血的顧流雲。

顧流雲都不知道自己體內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液,這讓他又覺得有些好笑。

雖然到底在笑什麼,顧流雲自己也說不明白。

陸江初低頭看向了手中的骨灰盒,她想要打開卻終究沒有勇氣。

顧和光的死,是陸江初第二次經歷所愛之人的逝去。

第一次是她母親的離開。

和母親熱鬧的葬禮不同,顧和光的葬禮是陸江初一個人操持的。

陸江初看着別人火化了顧和光的屍體,因為某些骨頭的部分太堅硬無法燒毀,所以有些時候還需要人拿着鏟子親自去戳碎。

陸江初那時候拒絕了,殯儀館工作人員想要幫忙的好意,她當時自己獨自一個人,完成了那樣的工作。

焚燒爐的溫度很高,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彷彿都可以在裏面被毀滅。

但是實質性的東西毀滅了,卻讓感情上的東西加深起來。

陸江初與顧和光很早就訂過遺囑。

陸江初會那樣做是因為她的身份比較特殊,作為陸氏集團的大股東之一,陸江初如果出了什麼事,沒有遺囑可以作為參考的話,就會造成整個集團的大動蕩。

而顧和光會立遺囑,則是因為醫生的身份讓他見到了太多的生離死別。

普通人很難想像,死亡有多麼近的距離,而顧和光每一天都經歷着別人的死亡,每一天經歷着離別。

所以他對很多東西都想得很深,這是出於這樣的原因,他很早就預想了自己的身後事。

在顧和光的遺囑中,他要求自己被火化,但是至於其他的東西,顧和光卻沒有任何安排。

這以至於他去世的時候,他與陸江初還沒有領結婚證,兩個人還沒有法律上的聯繫。

所以顧和光留下的那些東西,比如書籍版權,才會落到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顧流雲手上。

這或許也是顧和光默認的事情。

陸江初不止一次聽顧和光談起過顧流雲,在顧和光的講述中,顧流雲是一個看上去調皮,實際上卻很乖巧的弟弟。

儘管在別人的眼中,總是小混混模樣的顧流雲有着太多不堪,但是顧和光卻可以輕易找到顧流雲許多優點,並且真心讚美。

他那樣好的人,卻被顧流雲殺死了,陸江初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這個可悲的事實。

正是因為不相信,所以在顧和光去世之後,陸江初從未將懷疑的目光放在顧流雲身上過。

因為那時候她是真的將顧流雲當做自己的弟弟,即使他們從未見過一面。

陸江初聯繫過顧流雲,給他打過很多錢。

那些錢顧流雲卻都沒有用過,他對待陸江初是避之不及的態度。

陸江初當時是能夠理解,顧流雲對她的恨意的。

畢竟在陸江初眼中,顧和光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她。

但是現在,看見顧流雲那有恃無恐的態度后,陸江初卻不得不相信,顧流雲竟然就是殺害顧和光的真兇。

這讓陸江初感覺到一股難言的悲傷與憤怒,她替顧和光感到不值。

顧和光那麼多年的努力、那麼多年的付出,在顧流雲眼中卻似乎什麼都不是。

他甚至因為自己的好,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越想,陸江初便越覺得痛苦。

顧流雲此刻沒怎麼吐血了,他抬頭看向陸江初,竟在某一個瞬間感受到了陸江初內心那死寂的哀傷。

這讓顧流雲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奇怪,奇怪於自己怎麼會共情到這樣的感情。

畢竟顧流雲向來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像他這樣狼心狗肺的人,難道也會哀傷?

顧流雲不信。

或者說,他不願意相信。

或許是為了逃避自己心中的感覺,顧流雲以挑釁的語氣問陸江初道:“你還要繼續打我嗎?我等着的!”

陸江初沒有繼續動手,她不會讓顧流雲掌握談話的節奏。

陸江初將骨灰盒放在了落地窗旁邊,離顧流雲比較遠的位置。

在陸江初放東西的時候,顧流雲一直死死盯着那個盒子。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骨灰盒的在意,畢竟掩飾也沒有用,他把那個東西帶在身邊多年的行為,就已經說明了他的在意。

陸江初將盒子放下后,整個人也平靜了不少。

這並不是因為她不痛苦了,而是因為她知道現在不是痛苦的時候。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如果要報仇的話,那一定要抓住對方最在意的東西,利刃一定要捅到軟肋之處,才會讓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感覺到痛。

陸江初對這一點很明白,這是因為她明白,她才在此刻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強迫自己去揣摩顧流雲的想法。

從顧流雲隨身攜帶骨灰盒的情況來看,他是在乎顧和光的,這種在乎甚至到了一種變態和極端的地步。

如果他是真的在乎,那他為什麼會殺害顧和光呢?

每一次當想到“顧和光”三個字的時候,陸江初心頭都是一顫。

然後她就這樣強迫自己繼續想了下去。

過往無數細節一一湧上陸江初的心頭——

不願意和她見面的顧流雲。

長年攜帶骨灰的顧流雲。

彷彿對一切都無所謂的顧流雲。

……

這些東西,這些細節,出現在陸江初的腦海中交匯成一點。

她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讓陸江初心中再次湧起了殺人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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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替身離婚後夫人才是真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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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情緒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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