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次見面
七月十一號，上午六點。
沈意靈將臉埋進盛滿水的洗手池，兩秒后胡亂往臉上抹兩把，昏昏沉沉地腦袋這才清醒過來，他撩起眼皮望着鏡子裏那張極度出色的臉。
沈意靈的父母本就是郎才女貌，而他恰巧集合了父母長相的所有優點。
尤其是那雙瑞鳳眼，生得格外好看，定神時如一泓清水，顧盼時如星星流動，眼尾微翹，睫毛頂端掛着幾顆小水珠，一顫一顫的，能顫到人心間。
沈意靈曾經厭惡過這張臉，厭惡到差點毀掉它，但後來冷靜下來想一想，能長成這樣是他的幸運。
錯的從來不是他，是那些人渣。
沈意靈剛洗完澡，門鈴響了，他穿上黑色浴袍打開門，經紀人許清和助理辰辰抱着一大堆東西走進客廳。
“這都七點了，你頭髮怎麼還濕着，這樣怎麼做造型啊，試戲要提前一小時到，再扣掉將近一小時的車程，我們還有兩小時，快快快，動作快點。”
沈意靈無奈地坐在沙發上，任由兩人在面前忙來忙去，“許哥，我今天是去試戲，不是去走紅毯。”
許清說話妙語連珠，那字跟不要錢似的一股腦往外倒，“試戲怎麼了，你可別不當一回事，第一印象很重要，你要讓導演編劇們覺得你態度端正，特尊重這次試戲，再說了，你信不信今天試戲的其他人肯定打扮的跟妖精似的，咱氣勢上不能輸給他們。”
沈意靈和辰辰乖乖坐在沙發上，像兩個聽老師訓話的學生，一個字兒不敢反駁。
沈意靈吹乾頭髮，換上了許清帶過來的定製款白襯衫，戴上眼鏡。
那副眼鏡是比較經典的半框金絲眼鏡，圓弧角更顯得修飾臉型，雙梁鏡架的設計配上金色增添了不少復古感，整體上更加時尚一些。
沈意靈沒有近視，這眼鏡是他為了更貼近溫念而特意讓許清帶過來的。
他想像中的溫念，應該是一個極具親和力的人，溫和但又堅韌，眼鏡也可以說是溫念身上的一道枷鎖，讓他時刻提醒自己曾經有位警察死在他面前。
沈意靈任由辰辰在臉上塗抹，然後被許清急匆匆趕上車，“早飯在車上吃，時間快來不及了。”
不知怎麼的，沈意靈喝完豆漿后，左眼皮和右眼皮開始瘋狂跳動，他揉眼睛的動作大到吸引了旁邊的許清。
許清關心地詢問，“怎麼了怎麼了，好端端的揉什麼眼睛，等會兒再給揉腫了，眼鏡都擋不住你的腫泡眼。”
沈意靈聽話的放下手，閉着眼睛解釋道，“左眼皮一直跳，難受。”
許清聽到這話，明顯眼眸一亮，“左眼跳財，這是好事兒啊，那更不能揉了，讓它多跳跳......莫非.....咱今天要遇上什麼發大財的事情了？”..
聲音越說越激動，惹得開車的辰辰從後視鏡瞥了好幾眼。
“右眼皮也在跳，跳動的程度和左眼皮不相上下。”，沈意靈補充道。
許清立馬‘呸呸呸"三下，彷彿要替沈意靈把一身的霉氣全吐出去，手指點幾下沈意靈的額頭，“你這倒霉孩子，怎麼能這麼迷信呢！右眼跳災不可信！這些都是假的！”
沈意靈，“......”
辰辰，“......”
沈意靈眨巴眨巴眼睛，頗為認真地替他總結，“順我者神明，逆我者迷信？”
“古人不是常說: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嘛，我完全是按照他們說的做，你這句話的精華可不就是前半段！”，許清說。
沈意靈眸光微動，轉頭看向窗外，他不奇怪許清會說出這樣的說辭。
是因為自己。
他們剛認識那會兒，許清從不信這些東西。
他說他是無神論者，與其把命運交給一些子虛烏有的神靈，倒不如自己爭取來得實在。
後來，許清為了他，親自上廟裏跪了一個時辰，跟方丈求來一根轉運辟邪的紅繩，叮囑沈意靈天天戴在手腕上。
他說，“靈兒，我真怕了，這根紅繩你一定要戴着啊，可以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這是許清為數不多的說自己害怕了，他真怕哪一天自己護不住沈意靈。
那根紅繩，在沈意靈的手腕上一戴就是兩年。
就算褪色了，就算別人怎麼勸，沈意靈始終沒換。
他永遠記得許清在醫院把紅繩交給他時，顫抖且冰涼的指尖。
彷彿從紅繩戴上的那刻開始，年少輕狂、肆意張揚的沈意靈就被他鎖死在內心深處，永不見光明。
等到了金泰酒店，許清喊住要進下車的沈意靈，“靈兒，你不比任何人差，千萬不要懷疑自己的演技，多去懷疑別人的眼光。”
“加.....許哥說的對....”，辰辰想說的加油打氣的話咽了回去。
他與許清共事兩年，仍然習慣不了許清的說話方式。
挺....挺獨特的鼓勵方式。
沈意靈面不改色的接過許清遞給他的半個橘子，笑着點點頭，乖乖應好。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沈意靈喜歡橘子，每當他情緒不穩定時，他都會吃橘子。
在他心裏，橘子是他能觸手可及的小太陽。
後來，許清會在他每次試戲前遞給他半個橘子，一人一半，就當他試戲時身邊有人陪伴了。
許清和辰辰沒跟着下車。
凡是謝晟的劇本試戲，一律不允許帶不相干的人，要麼自己上樓，要麼一起走。
這是娛樂圈內人盡皆知的規矩。
曾經有人不信邪，挑戰過謝導的底線，結果是......
此人如願以償地被謝晟永久性拉黑。
沈意靈走進酒店，等電梯的空隙，他在回許清的消息，他發一條，許清能發十條。
叮，電梯在一層停了，電梯門緩緩往兩邊打開，男女談笑的聲音傳了出來。
沈意靈按息手機屏幕的下一秒，左邊伸出一隻手攬住他的腰身，摟着他往旁邊讓。
沈意靈身高18在男生中不算矮，摟他的人比他大約有18在這姿勢下，他的額頭隔着口罩在那人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這人身上沒有香水味，也沒有香煙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被體溫氤氳着將沈意靈環繞。
推着餐車的兩個服務員從他們旁邊跑過，如果不是躲得快，沈意靈指定會撞翻餐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還好那人眼疾手快，將他往旁邊帶。
沈意靈緩緩眨了下眼睛，還沒從驚嚇中回神。
謝淳星很快放開手，手上彷彿還留着餘溫，“沒事吧，嚇到了嗎？”
謝淳星:沈意靈，第三次見面了，以後...我們會常相見。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沈意靈耳畔響起，帶着說不出的魅惑，又有着少年般的乾淨清澈。
“沒有，謝謝。”
沈意靈站定身子，輕輕揉兩下耳朵，他覺得那裏有點燙。
謝淳星輕笑一聲，摁住電梯按鈕，好脾氣的提醒道，“不進去嗎？”
沈意靈雪白的臉一下變得緋紅，徑直走到電梯角落縮成一團，恨不得原地隱身。
“去幾樓？”
見他沒回答，謝淳星眉梢微揚，摁下36樓后，又重複一遍，“要去幾樓？”
沈意靈連忙回道，“36樓。”
金泰酒店頂樓已經被謝晟包了下來，能去頂樓的不是工作人員就是試戲藝人。
剛剛的小插曲使得沈意靈腦子裏想得全是與試戲不相干的事，也就沒注意到謝淳星是摁完36樓再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