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孰善孰惡又怎麼說得清？
凝煙淡笑：“想讓你們多睡久點”
說完大家臉色頓時窘迫，陪傷患主子來寺里，結果大家都睡懶覺，主子一個人開車去寺里，真是慚愧…
菜上得很快，一下便陸陸續續上完了。
凝煙想起昨夜老闆娘說的開解，決定試着走出來便說：“明天回去也不趕時間，今晚你們可以喝晚一點，像今天也是也沒關係，但是得注意身體，回去之後我們以後每個月都聚聚餐，對了我還沒有野餐過呢”
一桌人閃過錯愕，嘴巴都沒合上，小姐這是被換魂了？還是沒有睡醒？
芯依激動的鼓鼓掌，：“好呀，好呀，姐姐我們回去便野餐吧”，頭上的兩股馬尾都快甩到慕妍碗裏。
慕妍咬咬牙：“芯依，別逼我現在把你頭髮剪了”
芯依吐吐舌：“略略略～凶婆娘～”然後轉頭看向凝煙“姐姐，好不好嘛”
玉凝煙淡笑，“都隨你們，開心便好”
芯依雙手托腮：“怎麼辦，我現在就想回去…”
慕妍輕嗤：“你想得美，大小姐受傷了，不合適顛簸，你可以端着碗去對面草地里蹲着吃，都是野餐～”
芯依怒道：“太過分了，毒舌婦”
慕妍：“你！”
雪嫻柔柔額頭語氣冰涼：“你倆能否安靜一下，吵死了”，好吧，冰美人生氣了～
商煜家：
商煜當天回家后，便癱坐在沙發上，雙目毫無神采，眼睛空洞，好像被掏空了靈魂一樣，嘴唇下意識的蠕動了兩下，卻又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點上一支煙，放在手上，卻沒有心思抽。
嘟嘟～電話響起～
“老大，有人在調查你，我們攔截了您的信息”
商煜臉色蒼白，迷惘失神的雙眼顯出內心極度的哀痛。煙已經燃到手指了他竟然沒有發現，他就枯坐着，許久：“不用攔截，讓她已經知道吧”。
他知道以凝煙的能力，這次大概瞞不過去了，商煜心臟刺痛，他知道凝煙把他拉黑了，他想問問凝煙現在如何了，卻始終開不了口，卻沒有任何機會。
翌日清晨，凝煙五點多便起床了，走到一樓，守夜的老闆娘正趴在前台打瞌睡，聽到動靜后朦朦朧朧的睜開雙眼：“凝煙你起來了？”
凝煙淡笑道：“打擾到老闆娘休息了，我們今天下午離開客棧，趁還早，去山上抄抄佛經”
老闆娘轉頭看向門外，黑漆漆的，連對面的樹叢都看不清楚：“這黑燈瞎火的，凝煙得注意安全啊”
凝煙淡笑：“謝老闆娘關心，等他們醒了給他們備好醒酒湯吧，告知他們自己安排時間，我十二點回來，不必上來找我”
老闆娘：“哎，好～”
凝煙獨自開車往山上開去，大傷未愈，昨夜她傷口有些裂開，現在她臉色竟比昨天還要蒼白，車開得有些緩慢，等到山上時已經快六點，天空已經泛起了白白的微光…
凝煙停車后，胸口的傷微疼，她靠在車椅上，伸手輕輕撫上傷口緩了許久許久…
她伸手去拿發簪，看到那雕着彩鳳的碧綠色發簪，她的心口猛的一顫，她拿起發簪看到蓮花吊墜上的凝煙二字，沉默了許久…
他定製這支發簪時，心裏是否存在過一絲愛意？想必是沒有的吧，商煜你若是想殺我直接來便是，為何…為何…要一直來撩撥我？等我深陷愛意，便狠狠給我胸口補上一槍？
她放下商煜送的發簪，用自己的發簪低低挽起的秀髮，凝煙側目看向車鏡子裏的自己，原來已經這麼憔悴了…
我在黑暗裏沉寂了十幾年，你是照進來唯一的一束光，商煜你可知得到希望的人，重新跌落深淵的那種絕望…
凝煙在車上呆了許久，等她下車時，天空已經大亮，她來到寺外看着小僧已經打掃乾淨準備收工了。
凝煙抬眸微笑溫柔的聲音帶些微啞：“大師，早安”
小僧看着她憔悴的笑容：“施主，身體有恙，何不休息好了再來？”
凝煙“勞大師關懷，凝煙身體沒什麼大事，過一段時間便好…”
小僧：“施主今日，還是抄寫佛經？”
凝煙：“是，勞煩大師，幫凝煙備好筆墨紙硯送到還願樹旁。”
小僧：“施主，今日不妨到偏殿抄寫？”
凝煙垂眸睫毛微顫：“待我洗清罪孽，再踏入貴寺殿中吧”
小僧想起前日那些不善的黑衣人，罪孽么…
凝煙坐在亭下細細抄寫，久不久會有人路過看見她在抄寫佛經，不急不躁，旁邊已經壓着厚厚一疊經文，走近一看，寫字寫得還非常好，蒼勁有力！，只覺得這姑娘這麼年輕，這耐心遠不是一個成人能比的。
凝煙每寫一字，都牽扯到鎖骨下方的槍傷，凝煙明明兩手都能寫字，可她執意要用左手，故意去牽扯傷口，來提醒自己，這一段罪孽，那個死去的人，以及商煜…
凝煙開車下山以後已經十二點，她抄寫了五個小時，傷口刺疼，估計已經滲血了，嘴唇更加慘白…
回到客棧已經十二點，大家都在一樓大廳規矩等她，芯依看見她回來非常高興，伸手扶着凝煙去二樓吃飯。大家一起乘坐電梯上二樓。
吃飯時凝煙垂眸攪拌菜粥，胸口太痛，她微微抿了幾口，咽不下，便放下勺子。
芯依看見她放下勺子，便以為她是不想吃這麼清淡：“姐姐，慕姐姐說了，你現在得飲食清淡，不能吃刺激的食物，你再忍忍，過一段便好了”
璟堯看着凝煙那慘白的面容心中很是酸澀，垂眸斂去神情…一言不發…
慕妍看凝煙的臉色，微微蹙眉…
凝煙側目看向芯依：“我沒事，我今日起得早，現下不過是睏倦了，想去休息”
說罷便抬眸看向大家微微一笑“我們下午三點回去吧，芯依到時去叫我起床…”
慕妍急忙起身：“我送大小姐上去，你們慢慢吃”
等回到房間，慕妍打開繃帶眉毛狠狠一蹙：“果然又滲血了…”她抬眸看向凝煙，眼睛微潤，哽咽道：“您這又是何必呢，您這樣不過是折磨自己罷了，況且那還是個來殺你的惡人，你忘了嗎？是他先打中的你，要不是你反應快，此刻他會給你寫經文嗎？他指不定偷笑呢！”
凝煙伸手輕輕拂去慕妍臉上的淚水，蒼白的小臉強忍下悲傷，牽強微笑語氣輕柔：“我沒事，我不過是通過給自己贖罪的方式忘記他罷了，我並不是信佛之人，也不是良善之徒，我抄寫佛經，是因為他難以忘記”
慕妍偏頭不去看凝煙的臉色，哽咽：“他有什麼好的，都是因為他你才受傷，他才是罪該萬死！說好了今天回去，是想讓你休息好一點，結果你這般，昨日還不如早早離去”
凝煙心中一暖：“我沒事，幫我換藥吧”
慕妍換好葯便生氣離去：“您自己好好休息吧！”
凝煙在慕妍準備踏出房門之際開口：“慕妍，感情已經產生，它不是貨物說丟就能丟的，感情是一段回憶，你不放下，它便永遠在你腦海，在你心口，揮之不去，我抄寫佛經用左手，不過是提醒自己罷了！”
慕妍回頭認真的看向她：“但是你放棄他的方式，是傷害自己！他值得嗎？他不配！他在你身邊是虛情假意，在你剛愛上他時，他直接給你心口一槍！他離開了，你還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提醒自己，凝煙你到如今還在怕自己愛上他！你自己知道嗎！”
“那慕妍你說，我要怎麼忘記他？我已經在努力了。”凝煙眼眶泛紅，“我這個人出生起爸媽不愛，爺爺不疼，我沒有朋友，我從小到大就沒有聽過一句安慰的話。”
她抬眸眼淚劃過臉龐，冰冷刺骨：“他是第一個詢問我這些年過得好不好的人，面具戴久了摘下來自己都不認識了，但他認識我原本的模樣，他是第一個認出我的人”
凝煙仰頭強忍淚水，聲音柔道：“慕妍，不是所有的小孩哭后都會有糖，我迄今為止吃過最甜的，都是他給予的…”
“我知道他不愛我，他明知道從來沒有人陪我看過一場完整的電影，但是他中途還是睡著了，我和他第一場電影的結局，就是如今我和他的結局，開場便散場，而看到最後的人只有我一個。”
“他是第一個給我擁抱的人，我爸媽，我爺爺他們都不曾擁抱過我，我活了十八年才知道知道，擁抱后的溫度是怎麼樣的，原來溫度便是依賴。”
慕妍跑回去一把抱住凝煙，哽咽道：“別難過了，這是你的第二個擁抱，凝煙你不要懷疑自己，你就是很好的人，”
凝煙伸手輕輕摟着慕妍哽咽道：“謝謝你，慕妍”
慕妍走後凝煙床上垂眸許久，老闆娘說得對，細細感受，便會發現身邊愛自己的人很多，大概是以前他們身份有別，他們不敢親近自己，這次凝煙放低自己，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一起同桌吃飯，現在他們沒有那麼害怕自己了，連慕妍都敢凶自己了，凝煙垂眸輕笑…
外界都說玉凝煙殺人無數，其實她之前從未親自取人性命，她曾經雖常常跪在大殿佛前，但是她並不是一個信佛之人，只是缺失感情的她，能在佛門這種清凈之地忘去痛苦。
可是一周前，她是親手了結了對方性命，她看到對方往自己左胸射了一槍，她險險避開，卻還是打中自己，她強忍痛意，抬起右手對準他心臟撲通一聲后，對方直接斃命！凝煙不是善人，但是對方也不是好人，孰善孰惡又怎麼說得清？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殺人的就是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