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凡有別
日上三竿之時,觀山鎮後山山腰之下,兩個年輕人正坐在小路旁邊的一處大石頭上。看着霧氣漸漸散盡的鎮子,依山傍水,熏煙寥寥,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趙聿以前每每上山背瑛鐵礦時,都喜歡坐在這裏歇歇腳,看着山下不遠處的牧童牽着老水牛在河堤旁悠悠吃草、看着鎮子上的老人都聚集在郁蔥的槐樹之下談天論地、看着懵懂學童背着竹箱一蹦一跳的去往私塾、也看着李佩家的豆腐店開門營業。
不知為何,趙聿就是這樣看着便會覺得心裏有異常的平靜。
說起私塾。那是六年前鎮子來了一位遠遊的讀書人,這人來此不久便把鎮子的最裏邊的一棟宅子買了下來,辦起了私塾。
這位讀書人不好露面,不過為人卻極其隨和中正,即使不常露面,也是給鎮子上的人們留下來很好的印象,趙聿每當想起這位曾先生的模樣,都是有一種儒雅的感覺。
趙聿和岳游歇息片刻后便繼續向山裡走去,山間有一條小路,兩邊都是茂密高大的樹林,趙聿已經在這條小路上來往許多次了。
正所謂曲徑通幽,小路的盡頭有一汪清泉潭水,凜冽的山泉在七月的天氣里冒着絲絲涼氣。
路到了這裏便不再往高處走了,往上是以往張老先生帶着岳游採藥的地方,那些有價值的珍稀藥材只有深山老林里才有。
然而那裏邊是沒有路的,只有靠採藥人一步一步的摸索出來。
往前就是瑛礦洞的地方,瑛鐵有個特性,如若四周靈氣充沛,便會吸納四周靈氣強化自身體魄。
八年前陳我真來到鎮子上,開了一間鐵匠鋪,隨後就在這後山開闢了這瑛鐵礦脈洞。
據陳我真說,觀山鎮這後山瑛鐵礦脈已經被四周靈氣浸Yin幾百年之久,其硬度已是極高。是鑄造兵刃的首選材料之一。
按理說允朝疆域之內,一旦發現列如瑛鐵,仲金這類礦脈便會收繳管制。但不知為何這處礦脈卻沒有被收繳。
趙聿把背上的背簍放在路邊,看着正趴在清泉邊上喝水洗臉的岳遊說道:“我們先上山找找藥材和你之前說的那玩意兒,然後回來的時候再去礦洞裏邊挖點瑛礦回去如何?”
岳游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水漬,抬起頭看着上邊幽黑的林子。
“嗯,也行。那我們走吧,我們可得找到老頭說的那個好東西。”
說罷便起身從背後的小背簍里摸出一把柴刀拿在手中,在前邊開起路來。
趙聿見狀也從背篼里拿出一把小鋤頭,跟着岳游向著山上爬着。
就在趙聿兩人在密林里奮力的走着,剛剛清泉旁就來了一位年輕人,這人手提三尺長劍,繫着白玉腰帶,上懸着一枚上刻‘晉神"二字的白玉佩。
整個人看起來器宇軒昂。
相比之前氣息略有起伏的趙聿來說,這人氣息卻極為平緩。因為昨晚小雨而變得略微泥濘的小路,也沒有對他造成一點影響,僅僅是鞋邊有些許泥土。
年輕人看着二人開闢的山路,眼神逐漸狠厲,手中長劍不禁又捏緊了幾分。
岳游兩人不知走了多久,所到已是林蔭密佈,岳游尋着一塊石頭,一屁股坐了下去。
趙聿靠在旁邊一棵松樹上往山下望去,已看不見小鎮,只有蒙蒙白霧而已。
趙聿自語道:“奇怪,以往在這裏應該是看得見小鎮的,況且現在接近午時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霧氣。”
一旁的岳游聽見他嘀嘀咕咕的。
“你一個人在那裏說什麼玩意兒呢,前邊就是老頭帶我採藥的地方了。”
說著,岳游從胸口的衣服里摸出一本小冊子遞給趙聿說道:“喏,這是老頭畫的草冊,還有採摘的方法,你拿着,可別弄丟了,不要然回去老頭非錘死我不可。”
趙聿上前接過冊子,翻看着說道:“畢節根、珖塢草、長亓……,”
上邊花草樣式,習性,生長環境等等真是一應俱全。
“嘶,你不用么?這裏邊的草藥我聽都沒聽說過,話說這麼珍貴的東西給我看合適嗎?”.
岳游淡淡一笑,擺擺手。
“我不用,這書老頭都逼着我抄寫不下千遍了,我看着都想吐。再說了,我們什麼關係,你又不是外人,老頭不會說什麼的,放心吧。”
說著站起身子。指了指一個方向道:“你從這邊找吧,看到拿不準的就喊我,記住可別亂碰啊。”
然後又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我走這邊,可別走太遠啊,指不定有什麼長蟲野物之類的呢。”
趙聿也沒說什麼,朝岳游點點頭就向著岳游所指方向走去。
林中雜草密佈,每行動一步都很艱難,趙聿需要用力撇開半人多高的雜草荊棘,然後一隻手拿着葯冊弓着身子尋找有沒有特別的草藥。
不知找了多久,趙聿抬起頭四處望了望,不見岳遊蹤影。
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陽光穿過林中樹葉,星星點點。此時的林子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昏暗了。
突然趙聿看見透過樹葉縫隙的陽光照在不遠處的一株紅色的小草之上。趙聿連忙跑了過去蹲在旁邊仔細觀察。只見這株小草通體朱紅,露出地面的部分長約,上邊有四片葉子,在四片小葉子上邊還有一個像花骨朵的東西,像是會長出一朵小花兒來。鮮紅色的小草在此顯得格外的奪目。
趙聿心裏納悶了,怎麼跟岳遊說的不一樣啊?他沒有見過這東西,冊子上翻了半天也沒有。
於是趙聿站直身子,正準備大聲呼喊岳游的時候,只聽耳邊響起一個略顯陰沉的聲音。
“小子,你在找什麼?”
趙聿聽聞頓時頭皮發麻,連忙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之處。順手將那把小鋤頭藏在了身後。還用腳蹭了幾片葉子蓋住了朱紅小草。
只見明桓從一棵大松樹上跳了下來,用手拍了拍衣服,顯得那麼從容。
“小子,你剛剛蹲在那裏看什麼呢?看的那麼入迷,連我都到你跟前了你都不知道,說你蠢呢還是說你大智若愚呢?”
明桓右手輕輕一扔,那把長劍鞘就被插入泥土之中,隨後右手握住劍柄,靜靜的看着眼前的趙聿。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戲謔。
趙聿看着明桓的動作,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但是現在岳游這小子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說道:“遠來是客,不知在下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兄台,小子趙聿在這裏給你賠罪了。還望兄台能夠不計前嫌。”
趙聿沒有說他剛才在看什麼,說了估計也只會使情況更糟糕。
“呵呵,你叫趙聿啊?”
明桓嗤笑一聲。
“我該說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昨日你害我在那麼多人面前出醜,我好歹也是師尊親傳大弟子。晉神谷未來的供奉啊。”
明桓說著,慢慢的抽出那柄長劍。
“可是現在別人只會叫我軟腳狗,無論我以後成就怎樣!你說這都歸功於誰呢?嗯?”
趙聿後退着,靠在一棵大樹上。看著錶情逐漸猙獰的明桓。心知完蛋,難道又要穿越了?於是便用盡全力的大喊。
“你娘的岳游!快救我!”
見此,明桓也不再多說什麼,躬身右腳用力一蹬,以極快的速度,長劍直取趙聿面門,長劍絲絲寒光,輕吟之聲頓時使得蟲鳥之聲皆閉。
趙聿額頭冷汗直冒,也顧不得其他,雙手擋在面門上等死。頃刻后只聽‘叮"的一聲,似有金屬碰撞之聲,原來明桓一劍刺在趙聿手中小鋤頭之上。
明桓眉頭微微一皺,手臂被震的有些發麻。明桓顧不得其他,隨後又是一劍撩向趙聿脖頸之處。
就在劍尖即將劃破脖頸動脈之時,趙聿像是被人扯走,猶如風箏一般撞上遠處的大樹上。
趙聿趴在地上用力的咳嗽着,身上哪哪都在痛,他用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還好傷口不是太深。
他用手撐着身後的大樹站了起來,看向之前的位置,那裏站着一個以出拳之姿的人影。剛剛他所靠之樹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劍痕。看的他一陣后怕。
明桓見此擊不中,正要看向來人,就被人一拳打中腹部倒飛而去。明桓左手捂住腹部,右手執劍插入泥土單膝跪地,一絲鮮血從嘴角流出,眼睛卻死死的盯着來人。
“岳游,咳咳,還挺有勁兒,不愧是一境莽夫。”
岳游沒有多說話,只是給他擺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明桓呵呵一笑:“等着,晉神谷可不是你們能得罪的起的。”
說完,明桓迅速向後一躍,拿起劍鞘便直躍而去,消失在山林之中。
岳游見明桓走了,一下子便癱靠在樹上,氣息也有些紊亂,趙聿走過來坐在他旁邊。
“你剛才去哪裏了,我差點死了”
“……,大哥我那麼老遠一口氣跑過來,還給了那小子吃奶的一拳,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說我。”
說著撿起剛才趙聿落在地上的鋤頭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趙聿沉默了一會,本來自己的麻煩沒打算給岳遊說的,害怕他咋咋呼呼的找人理論。
岳游轉頭看向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倒是說啊,把你都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
趙聿整理了一下思緒,無奈道:“昨晚一個自稱張嘉裕的人來找過我,說你張神醫已經把你培養成一境武夫,只要有張神醫在沒人敢動你。現在鎮子上來的外鄉人已經知道我們知曉的事情了。只不過不知道是出於張神醫還是什麼緣故,沒有向你我動手。”
岳游聽完呵呵一笑。
“我家老頭還有這威力?那我可不得橫着走了?不行等會我得回家拷問拷問。”
岳游把手上的鋤頭遞給趙聿。
“你可別怪我沒有告訴你,只是我家老頭不讓我瞎嚷嚷,說這不合高手之道,高手都是低調的。”
趙聿接過鋤頭笑道:“我有你這麼厲害的兄弟高興還來不及呢。”
隨後慢慢悠悠的站起身子指着前邊被他用樹葉蓋住的小草說道:“你看這是不是你說的那什麼草。”
岳游定睛一看,硃紅色的小草周圍似有白霧旋繞。岳游用手擦了擦眼睛,連忙爬到跟前。
“這就是龍津草,只不過怎麼和老頭說的不一樣呢?怎麼多了幾片葉子?這周圍靈氣四溢你看到沒,好東西啊。”
岳游嘿嘿的搓着手道。
趙聿看着像是見着小媳婦兒似的岳游,無語道:“至於嗎?話說靈氣是什麼,我怎麼沒看到。”
岳游指了指旁邊白色像霧氣一樣的東西說道:“就是這個啊?你看不……”
說到此處聲音戛然而止。岳游看着趙聿疑惑的臉龐默不作聲。
趙聿也似乎明白了什麼,在這個世界裏,能夠修行和不能夠修行的到最後無論如何都會行將致遠,分道揚鑣的。
像是岳游這種武運極好,又有一個很好的師傅指導。遲早會離開這裏,不會居之一隅。到那時候也是他們分別之時,只是這一分別就再難再見了。
這這世界裏,修行者和凡人有着天地之別。
氣氛略顯沉悶,趙聿微微一笑打趣道:“你小子以後可得給我掙面兒啊。不想這些了,快把這草採回去給張神醫看看吧。天色也不早了,還得挖瑛鐵呢。”
岳游看着一臉故作輕鬆的趙聿,沒有說什麼,因為他明白,站在高處寬慰別人就是在誅心。只是他心中已有打算。
岳游和趙聿二人採摘了龍津草后,收拾收拾便往山下而去。……
雲洲,土地極為廣闊,一洲大地之上坐落無數王朝,在雲洲極東之方,靠海之處有三座極高之山,似可入雲中,主峰名為垚山,山下有一城,名為垚城。
此城頗為繁華,船舶港口眾多。在主峰垚山右側峰名為嚳峰,山上坐落跨州飛行港口數不勝數,其中有不少遠遊修士都在這裏聚集來往。
主峰垚山山頂大殿內,有一男子正在面前的案桌執筆,字跡飄搖,旁邊有一少女。
“師尊,清洲燊朝覆國了。”
男子握筆之手一頓。
“他怎麼樣了?”
少女怯怯道:“據說……據說隨燊國赴死了。”
男子停下手中之筆,放在筆架上,嘆了一口氣。
緩緩說道:“我早該知道的,他與我是年少時舊友,他之隕落,我心憤懣不能平靜,倘若我刻意壓下這憤緒,我之境界則止步於此。”
少女眼神明亮。
“師尊,您是要……”
男子轉頭看着少女微笑着說道:“倵兒,你願隨為師遠遊清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