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陸念下卷:我愛你
邊陲小鎮的山腳。
蘇念坐在院子裏,裹着大到能當被子的羽絨服,曬着冬日暖融融的太陽,舒適地眯着眼。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院子裏的小黑狗率先搖着尾巴迎上去了。
徐硯珏上前,手裏提着兩條黑魚,還有一提籃的冬棗。
蘇念起身,接過他肩挎的醫藥包,說:“又是張大叔家給的?”
“嗯,捱不過,說是野生的有營養,非讓我拿回來給你燉湯補補。”
徐硯珏把魚和冬棗放下后,掰開一個有點大的肉圓放進小狗的盤裏,招呼道:“小黑,今天加餐。”
小狗搖着尾巴,歡快地蹲着把肉圓吃了。
徐硯珏邊喂邊說:“今天有沒有好好看門,我不在家,你可得幫我保護好姐姐。”
蘇念聽他跟小狗碎碎念,撲哧一聲笑出來,“它才幾個月,你天天跟它念叨這......”
徐硯珏站起身,拍拍手說:“小時候村裡奶奶都說全身黑沒有一根雜毛的黑狗都有靈性,多念幾遍,它會記住的。”
蘇念想不到徐硯珏這麼年輕還受過西方教育,還信這些。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徐硯珏是因為她病了之後,才開始信這個的。
有時候,人已經沒有辦法了,就只能求神。
奢望老爺的憐憫。
蘇念夠慘了,他每天都在乞求上蒼對這個女人好一些,不需要太多,就好一點點就可以。
她健康,爍爍健康,足矣。
蘇念問:“張大叔家的奶奶怎麼樣了?”
“天氣寒,受了點涼,我給他抓了幾包中藥,應該不會有大礙。”
“那就好。”蘇念說。
她們來到這個人煙稀少的小山村,已經快半年了。
她們逃出來那晚,在車上就決定不出國。
只要出境的話,就算偽裝得再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往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們選擇留在國內,路上,他們在一家廢車場換了一輛車子,然後一直往西開,足足開了七天七夜。
中途,他們每到一個鄉鎮就會找一個廢車場換一輛車。
途經這裏,已經是換的第五輛車了。
車子輪胎壞了,村口的大叔熱情地讓她們歇歇腳。
然後,大叔找工具來給他們修車,但這個地方從來沒有汽車停下,大叔是個修自行車的,搗鼓了半天也修不好。
徐硯珏便說不修了,本來也是廢車場即將報廢的車子,就算送到汽修店也不一定修得好。
他拿出幾張百元大鈔給大叔,算作對他熱情的感謝。
大叔卻堅決不要,還熱情地留下他們過夜。
夜裏,大叔給他們升起篝火堆,村裡人口不多,就十幾個,全部都是孤寡老人。
大叔這一戶,還有另一戶,是僅剩的兩對。
他說很快,這個村子就會從地圖上消失,因為沒有年輕人了。
等他們這一幫老的死了以後,這個村子就徹底空了。
晚上,大家都來了,因為好久沒見過年輕人,老人們對他們很熱情,但卻一點不八卦他們的來路,只是讓他們講講外面的世界,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那晚蘇念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老人們一口一個‘妞妞’叫她,讓她想到了父母還在世的時候。
夜裏,老人誤會他們是夫妻,就給他們專門騰了一間房。
蘇念睡在床上,徐硯珏睡在地鋪上。
蘇念聽着窗外的蟬鳴蟲叫,突然開口:“阿珏,我們就住這吧。”
這個地方,與他們有緣。
他們本來準備買下這裏的一間房,但老人說留下就是緣分,村裏有一對百歲老人,同時壽終正寢,這房子不晦氣還很有福氣,就讓給他們小兩口住。
蘇念看了房子,一眼就喜歡上,三間正屋,一口水井,一個大院落裏面種了一棵桂花樹,正值夏天,芬芳得讓人暈眩。
他們便在這裏住下了。
為了感謝村裏的老人,徐硯珏免費幫村裏的老人們看病抓藥。
這個村子閉塞,最近的鎮子要一百里多的路,徐硯珏在鎮上買了個摩托,又買了個三輪騎回來。
他算好的,夏天騎摩托,冬天蘇念的身體受不了寒,得坐在三輪裏面。
一開始,他們為了隱藏行蹤,整整三個月,都沒有出過村子。
好在這裏瓜果蔬菜,雞鴨魚肉什麼都有,完全能夠自給自足。
後面三個月後,徐硯珏開始會一周往返鎮上一次,給村民們帶必需品,順便打聽一下北城的事。
知道陸景行因為被爆出忄生虐醜聞,影響太差,被司法調查。
在他焦頭爛額之際,陸氏的股東們又集體投票讓他下台,對外陸景行開啟了因病休養,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垮台了。
不過陸景行不是那麼輕易會被打倒的人,沉寂了兩個月後,他通過和方家千金方琳琅訂婚,重新獲得支持,回到陸氏。
之後更是洗心革面,頻頻做公益和方琳琅一起秀恩愛。
然後便開始低調做事業,彷彿蘇念的失蹤對他沒造成任何影響。
不過,看他把事業拓展到海外就不難看出,陸景行其實還沒有放棄尋找蘇念,只是他現在變得更加謹慎了而已。
還好,陸景行是在按照他們設想的路線行走,一直把眼光放在海外。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把爍爍藏起來,沒有接到村子裏。
爍爍和阿姨在一起,很安全。
蘇念會每周三固定和阿姨視頻電話,看一些爍爍的情況,爍爍也會和徐硯珏聊聊。
別的時候,再想念也不會跟爍爍視頻。
在沒有確認完全安全之前,她們不敢把爍爍接到村裡來,但經過半年的考察以後,村子很安全,也很落後,非常適合她們居住。
她們已經計劃等春天將爍爍接過來,他身體不好,山裡冷不適合休養。
不過他們計劃好了,這幾年的春秋夏,都讓爍爍來山裡,只有冬季讓他在暖和的地方休養。
有阿姨陪着,他們也放心,等到過幾年,陸景行估計也不會盯那麼緊,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四個人住到一起。
至於錢這一塊,完全不用擔心。
蘇念在國內的理財投資,都通過明溪的名義辦理,完全足夠保證爍爍的醫藥費。
而徐硯珏當初也秘密置辦了不少房產,他們現在只需要在這個小山村裡,安靜地等待合適爍爍的配型即可。
只是遺憾不能親自參加明溪的婚禮,但是明溪給她發送了現場直播。
她也是在小山村待了兩個月,才敢聯繫明溪,傅司宴跟陸景行是舊識,她相信明溪的眼光,自然也可以相信傅司宴。
但陸景行那個人精明得很,總怕傅司宴會不經意露餡,所以還是讓明溪不要告訴別人,包括傅司宴。
婚禮現場,陸景行因當時醜聞纏身,沒能到場,婚禮很盛大,新娘新郎都很好看,很漂亮。
明溪給她講了很多,他們遇到的事,蘇念也被傅司宴的真誠所打動,更為自己的好閨蜜終於收穫幸福而感到開心。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們約定少聯繫,每年給對方報個平安即可。
魚在水盆里撲騰,打斷了蘇念的思緒。
她見徐硯珏在洗棗子,便起身說:“我來殺魚吧。”
“放着別動,”徐硯珏說,“我來。”
山裏的棗子不打農藥,他很快把洗好的棗子,用溫水過了遍遞過去,叮囑道:“不能多吃,總歸寒性的東西。”
然後,他提着魚去井邊處理。
陽光正好,落在徐硯珏的側臉上,當初被老爺子讓人打在臉上的傷口,因為延誤治療期,導致落下了淺淺的疤痕。
不過不影響他的帥氣,他是一個情緒穩定溫和的人,就連疤痕落在他臉上都是溫柔的。
蘇念咬了口棗子,很脆,汁水很多。
她想一切都是因果循環,她不是徐硯珏的救贖,她只是在最好的年華,飄落在徐硯珏眼中的一瓣花朵。
真正的救贖,是他才是。
不然她應該早就不會存在於這個世上了。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着,這天徐硯珏給村裡人看完病回來,把屋裏的蘇念叫出來。
出門前,他給她裹得很厚實,圍巾帽子手套,全部都武裝好。
然後拉着她出來,說:“你看。”
室外白茫茫的一片,樹梢都掛着雪晶,美不勝收。
徐硯珏說:“這是我們來到這裏的第一場雪,你要許個願嗎?”
聽說初雪許願,會靈驗。
蘇念露出笑臉,點點頭,閉上眼許願。
她來到這裏后,笑的次數比過去幾年加起來都多。
看到小黑會笑,等到每個周三視頻會笑,看到提着收穫回來的徐硯珏也會漾出笑意。
一切的一切,讓她深感生活的美好。
這是她以往生命里,從未敢去想的事。
她低下頭,虔誠許願,“希望以後的每一天,都跟現在一樣,平凡普通卻快樂。”
徐硯珏側頭看着她,睫毛上沾着雪花,很美。
蘇念睜開眼,對着他淺淺一笑,“你不許願嗎?”
徐硯珏認真地看着她,說:“我的願望就在身邊。”
視線相對,周圍一片寂靜。
蘇念的臉沒受到雪的影響,有些紅撲撲的。
她低低說一句,“徐硯珏,等接回爍爍,我們給他一個家吧。”
徐硯珏怔了好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幸福突然砸下來,就像今天的雪一樣突然。
這大半年裏,他牢記蘇念的話,知道她不會這麼快走出感情的傷痛,他就從不提及。
他想過,如果蘇念這輩子都走不出那段傷,那他們就這樣一輩子也不錯。
他願意守護她們母子一輩子。
不管是什麼身份,親人也好,叔叔也行,弟弟也罷。
總之,在她們身邊,他不介意自己的身份。
但人都有想要的,他壓下去,不代表他不想要了。
“蘇念姐,我不是在做夢吧。”
“啪——”
徐硯珏扇了自己一巴掌,很響,臉都拍紅了。
蘇念心疼了,伸手摸摸他的臉,“你打自己這麼重幹什麼......”
徐硯珏一把握住她的手,緊緊扣住,“蘇念姐,你能再說一遍嗎,我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蘇念感受到了這個男人掌心的顫動。
她已經想了很久了。
曾經她嘗試過讓徐硯珏去開啟新生活,但失敗了。
爍爍需要一個情緒穩定的父親,而她也需要一個能治癒她的人。
想到這個人如果是徐硯珏,她突然對生活又多了些信心。
既然沒有死,既然還想要好好生活,那往前一步是她該做的。
畢竟,徐硯珏已經朝她走了九十九步了。
她今天也要勇敢地跨出這一步。
“徐硯珏,我想和你在一起,你願不願意......”
話音未落,冰冰的唇碰在蘇念的額頭上。
沒有任何情慾,只是一個輕觸,也足以感受到顫抖的悸動。
徐硯珏覺得,因為這句話,就算讓他為她死一萬次都值得。
“蘇念姐,念念,我愛你。”
他捧着她的臉,顫抖道:“我會用生命去愛你和爍爍......”
蘇念將頭靠在徐硯珏的胸膛,年輕男人的心臟跳動得極快,她卻聽得很安心。
在徐硯珏身邊,她不用擔心任何事,也不用考慮任何事。
他事事周到妥當,溫柔又細緻,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是他比自己大了五歲。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他打動的。
或許是他倔強不願用她名義發誓的時候,又或許是那個一起逃離的晚上,更或許是來到這個小山村的那晚,篝火會上,他讓人安心的肩膀......
還有這麼多時日,晨曦日暮,每一次他回來時,帶着的笑容......
這麼多日子,每時每刻都值得她心動。
總之,這個初雪,她想要勇敢一次。
和他在一起,她們成為一家人,長長久久下去。
當天晚上,為了慶祝,他們決定去鎮上吃一次熱烘烘的火鍋。
火鍋店內,蘇念的臉被燈光照得暖洋洋的。
徐硯珏燙了許多她愛吃的菜,放在碗裏。
他們坐的是靠裏面的桌子,吃到一半,蘇念起身去上洗手間。
突然撞到一個人,一個打火機從男人的兜里掉出來。
她連忙道歉,伸手去撿打火機,上面的字讓她手指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