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可兒,我會帶你回家
「可兒,可兒……」
夜幕辰眉心凝起,雙眸緊閉,低沉的聲音中帶着幾分焦急。
「王爺。」青峰暗自嘆了口氣,彎下身子輕聲喚着。
自小姐離開,王爺本就沒睡過幾個安穩覺,昨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天還沒亮,竟又陷入了夢魘。
夜幕辰濃黑的眼睫微顫,稜角分明的俊臉現出一抹痛楚,鳳眸猛地睜開。
帳篷內的案子上點着兩支蠟燭,微弱的燭光下是青峰晃動的身影。
「什麼時辰了?」夜幕辰捏了捏眉心,又閉上眸子。
「丑時,您再睡會吧,天色還早。」青峰將他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低聲道。
「嗯。」夜幕辰輕應了聲,「你也去睡吧。」
青峰頷首,吹熄了蠟燭,走向牆邊的矮榻。
帳篷內陷入一片黑暗,寒風凜冽,尖銳的呼嘯聲不絕於耳,猶如瘋狂的野獸拍打撕扯,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夜幕辰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腦海中又浮現出剛剛的夢境。
可兒被一群人追着,在叢林中穿梭,老樹上盤踞着的黑色蟒蛇吐着長長的信子,不遠處兩隻雪狼虎視眈眈地盯着越來越近的獵物,張開的大口中血紅舌頭涎水不斷滴落。
他的心在那一刻似是被被人緊緊攥着,疼痛得無法呼吸。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人在苦苦掙扎,無能為力的感覺痛徹心扉。
直到耳邊傳來青峰的呼喚,他才從噩夢中驚醒。
「可兒,等我,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帳篷外一片嘈雜。
青峰翻身坐起,趿拉着鞋子撩開帳簾:「王爺,下雪了。」
還好提前準備了過冬的衣被,不然大雪封山,也不知何時才能出去。
狂風呼嘯席捲着蒼茫大地,鵝毛般的雪片隨風亂舞,交織成鋪天蓋地的雪幕,幾名將士正抬着兩隻雪狼朝着廚房方向而去。
夜幕辰一襲墨袍負手而立,深邃的眸光透過飄舞的雪片,仿若又看到那個身穿大紅斗篷的嬌俏少女,抱着雪白的球球笑得眉眼彎彎。
可兒,你看,這是北疆的第一場雪。
青峰拿了件厚披風輕輕搭在他肩上:「王爺,早膳備好了。」
夜幕辰收回眸光,轉身進了帳篷:「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足夠半月,王爺放心,屬下已命人知會七風鎮縣令,若糧草十日未到,令他緊急籌措務必送糧。」青峰遞給他一條溫熱的濕巾,低聲道。
夜幕辰點頭,接過布巾開始洗漱。
一道冷風灌入,帳簾掀開,雲將軍懷中抱着一個布包進來。
「王爺,這是條羊皮褥子,鋪上解解寒氣吧。」雲承譽解開布包,將摺疊整齊的褥子展開。
淡淡的草藥香撲鼻而來,夜幕辰眸光定格,盯着灰色布面上騰飛的雄鷹,喃喃道:「是可兒做的。」
那熟悉的味道,精巧的構圖,一看便出自可兒之手,夜幕辰輕輕摩挲着另一面雪白的羊毛,柔軟的觸感仿若還帶着可兒的溫度。
雲承譽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將褥子放在床榻上:「末將還有事,不打擾王爺用膳了。」話落轉身,快步出了帳篷。
冰冷的雪花砸在臉上,雲承譽仰頭看向灰濛濛的天際,眼底那抹深深的痛楚又清晰浮現。
可兒說北疆濕冷,羊皮褥子可以解潮驅寒,特製的草藥可除蟲防鼠,他卻一直都不曾捨得用。
這輩子他虧欠女兒太多,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補償。
連日來睿王讓青峰置辦了不少物品,將士們吃穿用度比之以往好了不少。
睿王與青峰搬出他的營帳,重新搭建了帳篷,一床一榻木桌木椅。
睿王身份何等尊貴,北淵來犯沖在最前,與兵士同吃一鍋飯。
女兒失蹤,他的心似是被人丟進了油鍋,疼痛得失去了理智。
十五那夜,他親眼看着睿王站在夜色中望着月亮到天明,高大的身影是那般落寞與孤單。
他又何嘗不知,那種遍尋不見的絕望有多刻骨。
蒼天啊,我雲承譽殺戮深重,若是要報應,就來找我吧,我的家人何其無辜。
「將軍,風大了,回去吧。」元龍在他身後輕聲道。
沁涼的雪片飄落進眼中,雲承譽深吸了口氣,轉身大踏步朝着營帳而去。
同一片天空下,東睦京城正淅淅瀝瀝下着小雨,牛毛般細密的雨絲斜斜織成一道鋪天蓋地的雨簾,紅牆金瓦上籠罩着淡淡的薄霧。
涼風輕拂,碧葉如洗沙沙作響,一名身着朝服的瘦小男子匆匆走向御書房。
「臣馮立業參見皇上。」男子微微喘息,躬身施禮道。
「平身吧。」夜望軒眼帘微挑,將奏摺合上,直起身子,「事情辦得如何?」
「回皇上,這是此次殿試的考卷。」馮立業從懷中取出一個紙筒,將裏面的一捲紙抽出,「此文並非出自黃維禮之手。」
「哦?」夜望軒接過紙卷展開,「那出自何人之手查出來了么?」
「鳳懷渡,黃維禮身邊的伴讀。」馮立業又抽出一個紙卷,「皇上請看,這是鳳懷渡曾經寫過的詩詞和文章。」
「鳳懷渡?」夜望軒擰眉,思索着,「東睦鳳姓倒是不常見,朕記得前朝有位大學士名為鳳長陽。」
這還是皇叔曾與他說起的老臣。
「皇上聖明,鳳懷渡正是鳳長陽的嫡孫,自幼父母雙亡,跟在祖父身邊長大,鳳懷渡八歲那年,鳳大學士重病,將唯一的孫子託付與自己的好友黃成達,也就是黃維禮的祖父。」
「呵,鳳大學士博古通今,卻所託非人。」夜望軒鳳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麼。
馮立業低垂着頭,面上的神情變了又變,這位少年天子如今愈發教人捉摸不透,絕不是他們想像的那般簡單。
「查,徹查。」夜望軒「啪」地將考卷拍在書案上,「十日之內查清。」
「這,黃成達是我東睦三朝老臣,深受先帝賞識,若是查出他與此事有所牽連……」馮立業沉吟着,面上露出為難之色。
「朕管他是什麼三朝老臣,敢在科考上動手腳,看樣子是嫌命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