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冰玉佳人

第七十三章 冰玉佳人

“暖樓”院門突然打開,嚇了這個傢伙一跳!

他正木愣的時候,門裏已經伸出一隻雪藕般的玉臂,縴手緊捏着一張小小的紙條。

店伙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說道:“小的就去準備,順便有幾句有關小店規矩的話,煩請姑娘轉告上面。

小店既是招商客棧,自然三教九流都能寄宿,人多了就雜,雜了就保不定會出什麼事,所以入夜之後……”

他的話還沒完,另一張紙條又遞了出來,他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着——

“甚感貴店賬房先生的盛情,一切我們自會當心!”

店伙心中一驚,不再多言,轉身走去。

深夜!

敘永山城之中,除掉“更夫”,“賭徒”,“色鬼”們之外,不論是旅客或是百姓,俱皆入夢。

就是“高賓客棧”,也已熄滅了燈火,悄寂無聲。

突然!

砰!砰!砰!砰!幾聲震響,從客棧大門傳來。

值夜的店伙眨着疲倦的眼跟起來,有氣無力地問道:“什麼人叫門呀?”

門外傳來朗朗聲音道:“投宿客!”

值夜的店伙並不開門,仍然是有氣無力地說道:“對不住您哪,小店客滿,您再上幾步……”

他話沒完,店外客人已揚聲說道:“你開門吧,我是住在‘暖樓"的客人!”

值夜的店伙這時方才恢復了神智,立刻打開了店門。

門開處,進來了一位神態儀錶在在驚人的奇秀少年,少年一言不發,似是輕車熟路一般直向“暖樓”方面走去。

值夜店伙關好店門工夫,少年早已走投了影子。

少年果然是“暖樓”的客人,當他剛剛踏近“暖樓”院門的時候,院門已然開啟,有個俏娜的影子,將少年迎接進去。

高賓客棧的賬房和那個專司伺候“暖樓”客人的店伙,根本就沒有入睡,他們直覺得今夜必有一場驚天動地的事故發生。

哪知“杞人憂天”,虛耗了精神,直到雞鳴天亮,店中安穩無事。

不過在日上三竿之後,卻發生了令人驚恐的事故。

昨日傍晚時候,那些三三兩兩住進高賓客棧來的大漢們,竟然沒有一個起身招喚店伙,似是睡死了一般,毫無聲響!

賬房先生皺着眉頭,悄悄囑咐夥計探視動靜。

不料店伙回報,卻是眾口同聲說是——

“室內空無一人!”

室內空無一人不足為奇,奇怪的是室門自內部緊緊扣關。客人的部分衣物還留在客室之中。

賬房先生這次可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親自探視了一遍,隨即轉身直向後面的“暖樓”

而去。

他輕叩着門環,無人應聲,腦門上已經現出了汗珠。

手腕用力,院門“砰砰”聲響,仍然無人答應。

他不再遲疑,招呼夥計,順梯上牆,打開外門,提心弔膽地走進了暖樓。

其實賬房先生踏進院中之後,已經發覺果如所料,“暖樓”中的旅客出了事故。

因為他親眼看到那頂小轎自店外一直抬進了“暖樓”之後,始終並未抬出店來,如今卻已不見蹤影。

登樓之後,渺無人蹤,賬房先生卻放下了懸心。

原來他怕“暖樓”的客人已然遭害,設若留下一具兩具屍體,高賓客棧這件人命官司就夠打的。

既無屍體,不管是死是活,高賓客棧在理上說來,是極易了斷。

他立刻請來店東,把詳情說了一遍,終於決定對突然失蹤而尚有衣物留置室內的那幾間單間,暫時不動,等幾天再說。

然後召集店伙,嚴諭利害,囑咐大家守口如瓶,靜觀變化。

午後,由城外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在城之外的那片“墳場”的巨木之上,突然懸挂着二十三具屍體!

消息傳到高賓客棧,賬房先生大驚失色,立刻親自開啟了那幾間單間的房門,將室內失蹤旅客所留的衣物,全部搬了出來。

這時他才明白,他所擔心的“暖樓”客人,是些懷有奇絕功力武技的人物!

轉眼事隔三日,高賓客棧的賬房先生,已將懸心放下。

不料在傍黑的時候,突然來了一位客人,直截了當地對賬房先生說道:“前三天有二十多位朋友住在這裏,留下了些衣服雜物,不知道那些東西還在不在?”

賬房先生一時不知如何答覆才好,竟然木愣一旁。

來客卻眉頭一皺說道:“有就說有,沒有就說沒有,你總要回我句話呀?”

賬房先生期期艾艾地說道:“老客,你的那些朋友走得匆忙……”

來客似乎已經瞭然賬房先生的用意,接口說道:“不錯,人全走了,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東西要還在,交給我就好。”

賬房先生沉思剎那,緩和地說道:“老客,這件事關聯可很大,這麼辦好不?前面有家“李家茶樓”,你請那邊坐一會兒,東西有人給你送去。”

來客點了點頭,臨走的時候況道:“也許我走了眼,看錯了你,好,咱們就這麼辦!”

賬房先生沒敢再說什麼,他候着這個客人走後,立即叫店伙把所存失蹤客人的衣物送了過去。

失蹤人客的衣物已然送出了門去,按說高賓客棧再也沒有事了,哪知次日清晨,又出了奇特的事情。

一個腰懸寶劍目射煞芒的中年英俊人物,突然走進了高賓客棧,他要了一個單間,在店伙給他送上來茶水之後,他冷冷地對店伙說道:“這‘敘永"城中,高貴客棧就是你們一家吧?”

店伙自然是實話回答,告訴這位客人說是只有這一家。

這人聞言接着問道:“你們後面可有一處美雅靜的落院,名叫‘暖樓"?”

店伙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些疑心這位客人的來路了,這人卻突轉話鋒說道:“你們店裏什麼人能夠負責?”

他這句話問得突然,令人費解,因此店伙笑着反問他道:

”客人您說的‘能夠"負責是指着什麼?”

這人此時已經明白自己話說得露骨了些,遂淡然說道:

”我是問你們的店務。”

“賬房先生負責。”

“你能請你們賬房先生來一趟嗎?”

店伙並未答話,點頭轉身而去。

移時,賬房先生走了進來,他首先笑着問道:“老客喊我可是有事吩咐?”

這人冷冷地盯了賬房先生一眼,說道:“貴姓?”

“不敢,賤姓張,弓長張。”

“張朋友,請坐,坐下來咱們談點生意。”

“我站着好,這是行規。”

“我們要談的話很多,還是請坐下吧。”

賬房先生只好告罪謝罪,這人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後面有內眷和後下人不少,大概傍黑就到,你們那座“暖樓”現在沒有住客吧?”

“沒有。”

“好,回來請吩咐夥計們收拾一下,我搬過去。”

“是!”

賬房答應一聲,就待站起身來出去,這人卻伸手相攔說道:“慢着一點,我還有事。”

賬房點點頭,心裏卻極為不安。

這人面色一變,冷冷地說道:“前幾天,我有幾十個手下人,就住在你們店裏,深更夜半,突然走了個乾淨,不知道房飯賬費算清了沒有?”

賬房先生眉頭一皺,似在思考着這件事情,半晌之後方始答道:“小店往來客人實在太多,記不得什麼人早到或是晚走了,不過最近絕對沒有未付店費就走的客人。”

“你再想想看。”

“我想不起來了,老客最好能告訴我是幾號單間,這樣我可以查一下流水賬就知道啦。”

這位客人聞言冷哼一聲說道:“用不着查,我這些手下人走得慌促,曾經留下了不少東西……”

那賬房本想搪塞過去,此時已知無法辦到,不待這人的話罷,立即似是恍然記起此事一般接口說道:“有有有,老客您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不過他們都是付過了費用,並且也不是一道來的,好像……”

這人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接口說道:“他們留下來的東西,就煩請賬房也一併送到‘暖樓"去吧。”

賬房心中一凜,誠懇地說道:“老客,東西已經有人取走了。”

這人聞言霍地站起,沉聲說道:“這不可能吧。”

“我怎敢欺瞞客人,就在昨天,來了一位客人,聲言是前三天那幾位老客的朋友,要去了所有的存物,我是叫夥計送到‘李家茶樓"去的,老客您要是不信,可以到前面李家茶樓一問就知道了。”

這人勃然大怒,厲聲叱道:“哪個叫你把東西隨便給他的?”

賬房深知若是一個回答不好,必惹大禍,是故他哭喪着臉故作一種無可奈何而又委屈的樣子說道:“這您可要擔待我一些了,來人說得非常清楚,並且能夠指出那幾位留下衣物的客人們是住在幾號,又能說出那些客人的模樣,我……”

賬房雖是說了謊話,但卻騙信了這個人,因此這人長吁一聲揮手說道:“好了,你去吧,叫夥計立即打掃乾淨‘暖樓"!”

賬房自是連聲應諾而退,但他心中卻極為不安。

暖樓收拾乾淨,這人搬了過去,立刻自身畔取出十兩紋銀,交給夥計存櫃,然後拿出兩餘散銀,托在手中對夥計說道:“這些碎銀子我想賞給你,不過要你先答覆我幾個問題。”

“是是是,小的先謝謝您了。”

店伙早經囑咐,滿面含笑凈說好聽的話。

這人瞥了店伙一眼,淡淡地說道:“四天以前,這座‘暖樓"是否有人租住過?”

“有有有。”

店伙聲調急迫,看上去好像他是生怕那兩餘的散碎銀子飛掉似的。

“租住‘暖樓"的都是些什麼人物?”

“四位轎夫,是壯漢,八名侍女,很美。”

這人皺了皺眉,問道:“應該還有一個人吧?”

“沒有了老客。”

“哼哼,看來你是不想要這兩許碎銀子了。”

“小的說的是實話……”

“實話?轎里的人呢?”

“小的只看見過轎子,根本沒看到轎里的人。”

這人聞言冷笑一聲說道:“你拿我當小孩子看?”

“小的不怪客人您不信,說來連我都不信,可是事實卻又真真如此。”

“怎麼會?”

“怎麼不會,轎子一直抬進院中,院門立刻關了,然後不論是要茶要水,概由四名轎夫拿着小條子向我要,我就按照條子上所寫的東西準備。

“送來之後,仍然是一名轎大在樓院門口取,他們連話都不說一句,總共住了半天半宿,我連院門都沒邁進一步,怎能知道?”

他話未說完,這人已接口說道:“你說那次的客人們只住了半天半宿,我不懂這句話的來頭?”

“那次客人是響午過後來的,清晨已經沒有人了,豈不是……”

“他們那頂轎子總不會插翅而飛吧?”

“老客,怪就怪在這一點了,別說轎子啦,連轎桿也沒留下呀!直到現在我還想不通這一點呢!”

“你說那些客人們始終沒有開口說過話,索取東西全用紙條?”

“是的,客人。”

這人眉頭緊鎖,半晌之後突然說道:“你可覺得那些客人,有什麼令你一眼看來不容易忘記的地方?”

店伙想了半天,搖頭說道:“有是有,說來卻很不應該。”

“沒有關係,你說出口聽入我耳,決無別人知曉。”

店伙臉上一紅,低聲說道:“那八位侍女走路的姿態,令人難忘。”

這人聞言搖了搖頭,店伙突然又道:“對了,還有一件東西令人難忘,”

“哦?是什麼東西?”

“拿兩根轎桿。”

這人一愣,懷疑地瞥了店伙一眼,店伙似乎有心加強那兩根轎桿的怪異,接着鄭重地說道:“赤紅,那兩根轎桿紅得特別!”

這人突然沉聲問道:“有多粗?”

“像小孩子的手臂一般。”

“那紅色是不是油漆?”

“不不,是本色。”

“桿上有沒有‘股節"?”

“有。”

“約有多長發現一個‘股節"?”

“大概全長三丈左右,只有一個‘股節"!”

這人面色陡變,把托着的散碎銀子立即賞給了店伙,揮手令其退下。

店伙暗中好笑,他認為兩根轎桿有什麼奇特,竟然騙過了這個來歷可疑的人物。

其實,這兩根轎桿,卻關連到—件大大的是非,幾乎使整個的武林中人因此相互成仇,而導致了極其悲慘的後果。

傍晚時候,高賓客棧門外停下了兩輛華麗的車轎。

頭前那輛車轎里,走出兩位中年美婦,很快地把後面那輛車轎的車簾掀了起來,攙扶出一位滿頭銀髮而貌相奇俊的婦人?

車轎前後,護擁着十二名兇悍的壯漢,各跨騮馬,威風至極。

車轎乍停的剎那,壯漢們已經甩鐙下馬。

當那貌美如花麗頭髮雪白的婦人被攙扶出車轎之後,十二名壯漢立即個個肅立兩旁,俯首無言狀至恭敬。

清晨先站而來的那個人物,已在店門迎接.此時上步自兩名美婦手中,接扶着那位白髮艷婦,緩緩走進店小,

十二名壯漢卻只留下了兩個人,吩咐店家帶馬而進,其餘十名再次登鞍,鞭馬飛馳而去。

是夜初更。

“暖樓”之上擺列着上等的菜肴。

白髮艷婦高踞上座,中年人相伴一旁,那兩位中年美婦下首相陪,兩個壯漢持壺斟酒。

那白髮的艷婦突然向身旁的中年人道:“怎麼樣,事情都講清楚了嗎?”

中年的人物卻淡然說道:“變化極大,還是等一會說吧。”

白髮艷婦點了點頭,不再發問,大家立即用起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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