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邦的文字
「母親,您今日起的好早。」
沈綰給紫蕪用了個眼色,抬步追了上去。
許氏腳步不停一到後院屋裏,甩着袖子坐到地龍旁,籠着袖子背過身去。
沈綰繞了一圈跪坐在許氏腳邊,抿着唇伸了根小手指勾住許氏的袖子扯扯。
「母親,別生氣了好不好?」
許氏鼻子裏哼了一聲,寒着臉轉到另一邊。
沈綰提着裙子跟過去,討好地捧着許氏的手到懷裏蹭蹭。
「母親,女兒出去這一趟是有緣由的,只是當時時候太晚了,所以女兒才沒有叫人告訴母親,母親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許氏的臉板不住了,扁着嘴在沈綰胳膊上掐了兩下,嘴裏又是死丫頭的叫着,又是我的兒地喊着,抱着沈綰母女兩個哭作一團。
「母親知道你為了你父親的事整日奔波,但是你是個女孩子!如今不知多少雙眼睛都盯在咱們沈家,你這樣整夜不歸,你是要擔心死母親啊!」
「女兒再也不敢了,母親莫要氣壞了身子。」
屋裏紫蕪幾個大丫鬟也跟着抹眼淚。
樹倒猢猻散,往日賓客盈門的沈府如今落得這樣的光景,若是三娘子再出了事,沈府就徹底不成了。
許氏哭了一場又動了氣,才好了一半的身子又倒了下去。
沈綰守了半日,被紫蕪幾個丫鬟拉着去睡了一會,不到晚上又重新回到了許氏的床邊。
「三娘子莫急,大夫說夫人這是憂思過度,再加上晨起出去吹了風,今日發了汗明兒就好了。」
沈綰點點頭,也不知這話聽進心裏了沒。
晚飯已經讓人熱了三次,紫蕪催了三次,沈綰好歹是喝了一碗粥,多的卻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紫蕪。」
「我在呢,三娘子可是要吃些宵夜?」
「你帶着這個木牌去昨日夜裏我帶你去過的那個飯館,在那等着,一有消息了就立刻回來告訴我。」
許氏的病是心病,她照顧着脫不開身,不能親自去守着,也總要有個人來傳信才行。
「三娘,您和夫人這裏不能沒人照顧啊......」
「你去守好消息,王大人和趙大人那裏的消息十分重要,家裏我還撐得住,快去吧。」
紫蕪不情願地走了。
許氏還睡着,只是睡得並不安穩,在夢裏仍然流着淚。
這樣哭下去,母親的眼睛會受不了的。
沈綰拿了棉帕子沾着熱水給許氏擦洗了一下,待許氏睡熟之後便回到地龍邊上烤火。
已經臘月十九了,算算日子,明日就是夢裏父親被處斬的日子。
現如今因為她帶出了那個致命的香囊,父親的罪責沒能坐實,只是被關在獄裏革職查辦。
快了,在夢裏太子不到年關就已經翻了案,這一回父親一定能很快就被放出來。
紫蕪去了三天,在第四日入夜後匆忙趕了回來。
「三娘子,有消息了!」
「你緩口氣慢慢說,兩位大人可有什麼交代?」
紫蕪又是擺手又是搖頭,沈綰心裏着急卻不催她,扶着她坐到廊前順了氣才聽她說道。
「兩位大人想見您一面,說是老爺就要放出來了...」
「見我?」
夢裏她在掖庭雖聽了許多翻案的事,到底不清楚其中細節,能知道這些還是從旁人那聽來的。
趙勇和王煥有她的提點,該是能更快把父親和太子救出來才是,為何又要見她?
「二位大人沒有旁的吩咐嗎?」
「沒有,只說要奴婢傳話,讓娘子明日午後去見一面。」
閨中女子私會外男傳出去,就算沈綰有天大的理由,都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沈綰不得不去,如今諸事已和她夢境之中的一切截然不同,若她不去恐生變故。
「綰綰,你要去哪?」
許氏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剛剛醒過來。
沈綰給了紫蕪一個眼色,回去屋裏扶着許氏起身。
「女兒明日午後需要出去一趟,若這一次事情順利,父親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
「真的?」
許氏反握着沈綰的手,淚珠子就這麼涌了出來。
「這是好事,母親可莫要再哭了,這幾日母親日夜不分地哭泣,傷了眼睛倒叫父親擔心。」
沈綰鼻間發酸,靠着許氏給她拭去眼淚,安撫好些時候才叫許氏重新睡下。
臘月二十三,京都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大半個月的雪,老天爺好像要把這一個冬天的雪一口氣全都扔下來。
路上積雪已經能沒過腳踝,坊官開了門就帶着百姓清掃街坊之間的積雪。
上午天晴了一會,到了午後又稀稀落落下了起來。
「叫二位大人久等了。」
「這樣的天氣煩勞沈娘子跑一趟,屬實是有不得已之事。」
沈綰欠欠身,在王煥對面坐下。
「王大人有何事吩咐?小女自當儘力而為。」
王煥也不耽擱,從懷裏掏了一份絹帛出來,叫紫蕪遞給沈綰過目。
「這是太子叫人送出來的東西,我與趙大人看了幾日卻不得其解,此物又事關太子和沈大人能否成功脫罪,不得已才勞煩沈娘子走一趟。」
「王大人言重了。」
絹帛在桌面上鋪開,上面寫着一些奇形怪狀的文字,看着並不像中原的文字。
「沈大人博學多識,聽聞沈娘子學識不輸於男兒,可否能認出這上面的文字?」
「這...這是番邦的文字,父親曾教過幾次,只是小女學藝不精,這樣篇幅的文書,有些困難。」
沈綰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不顯露分毫,待王煥交代清楚離開之後,沈綰突然緊攥住這一封絹帛。
父親確實教過她番邦的文字,她並不是學藝不精,相反,她十分精通番邦文字,甚至不亞於沈烜。
「三娘子,咱們也快些回去吧。」
紫蕪送了人回來就見沈綰握着絹帛發愣,過來喚了她好幾聲才叫沈綰回了神。
「走吧,先回家。」
沈綰魂不守舍,心思盡落在了這封絹帛之上。
「正月初八,正月初八......」
「三娘子,三娘子?已經到家了。」
紫蕪掀開帘子探頭進馬車,卻見沈綰白着臉嘴裏不停念叨什麼。
突然,沈綰睜開雙眼,急切地拍了一把馬車壁。
「快!快送我去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