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捉鬼人24
盜墓見到屍體正常。
但是其中一個是他親生父親,那就不正常了。
狹窄的小屋內,男人穿一身老式的確良的襯衫和藍布褲子,屍體已經腐爛成白骨,身側躺着個一身紅衣的骨架,腦袋上還穿戴一套看起來就金光閃閃的門面。
兩人的雙手相牽,但服裝明顯不是一個年代的。
孫樹看中那套頭飾,上前去摘的時候,無意間低頭,男人的褲子口袋裏隱隱約約露出張黑白照片。
孫樹心下好奇,抽出來后,男人的眉骨很高,長相清秀,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旁邊應該是他的妻子,有些瘦,兩個人中間還有個白白胖胖的小孩。
孫樹瞳孔一縮,女人和小孩赫然就是他母親和自己。
孫樹想起當初村裡說父親失蹤,難不成——
他看着和白骨牽在一起的男人,眉眼裏帶着煞氣,當下冷哼一聲,拋棄自己和母親,失蹤數十年就是為了在個墓穴里跟人殉葬。
那時候孫樹還沒意識到女屍的身份。
出於憤怒,他一腳踹開兩具屍體,嘴裏罵罵咧咧,可屍體雙手分開的一瞬間,墓里散發出一股子黑氣,孫樹當時就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踉蹌着拿起女屍頭上的頭飾,也沒管這對姦夫淫婦,慌亂間從小娘娘山跑了出去。
從那天開始,整個孫庄村就變了。
出生的孩子一個個查出先天性心臟病,撐不過三歲就會夭折,年輕人莫名奇妙的開始心口疼,查出來就是心臟有問題。
他們整個村子,都跟心臟病杠上了。
而孫樹,他把自己關在家裏,桌子上擺着那套頭面,紅色印花的鏡子裏,他看見個穿着紅裙的女人。
裂開嘴,一雙眼睛黑漆漆的,她讓孫樹去陪她。
女鬼無時無刻不在孫樹身邊盤旋,他把自己知道的幾個驅鬼的法子都用上了,沒有用。
隨着時間的推近,孫樹發現自己蒼老的特別快。
鏡子裏的自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花白了頭髮,這大概就是女鬼說的去陪她。
孫樹不想死,花了大價錢找到當地知名的神婆,神婆年紀很大了,一雙眼睛因為看過太多不好的東西,眼球泛白。
可在孫樹進來的一瞬間,她還是渾身一抖。
神婆桌子上供奉着許多菩薩靈位,幾秒鐘之後,神婆彷彿才緩過神。
看着孫樹跪在蒲團上,神婆開口的第一句話,“你惹上個不得了的東西,你父親拿命添上的窟窿,又讓你給扒開了。”
她甚至都沒燒香。
聲音絮絮叨叨。
女鬼確實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她死後心有不甘,魂魄在墓穴里晃蕩,屍體上的鎮魂釘讓她痛苦不已。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女鬼成了煞。
她迫切的想要逃離這所墓穴,卻一次次徒勞無功。
終於,不知道究竟過了多少年,這所小娘娘山被一個外來人從外邊打開。
女鬼看着進來的清秀男人,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男人是個盜墓賊,他好像有家世,來挖墳也只是撿那些值錢的東西拿。
這可不行,女鬼屍體上的鎮魂釘不拔,她永遠出不去。
於是那天之後,男人遇見一個紅色長裙的姑娘,她一身媚骨渾然天成。
男人不是個正人君子,也沒什麼道德觀念,他夜夜沉淪在這份慾望里。
家裏的妻子孩子拋之腦後,女人多數都在晚上出現,偶爾白天也是打着傘。
她看見男人帶出來的寶貝,裝作喜歡的樣子,問男人在哪裏得到的,喝醉了酒的男人洋洋自得。
女人就是趁此機會,讓男人帶着她去了自己的墓穴,她慫恿男人打開自己的棺槨。
她死之前被人剜去心臟,渾身塗滿水銀,屍體穿着一身紅衣,臉上蓋着蓋頭。
男人聽話的把所有鎮魂釘拔出來,只餘下一根,在女人的嘴裏。
他掀開蓋頭的一瞬間,就看着因為水銀千年不腐的女人臉栩栩如生,赫然和身邊人一模一樣。
男人當時酒就醒了。
他終於明白前後的原委,顫抖着指着女人的臉喊鬼。
女人眼看騙不了他,當即現了真身,雙手卡住男人的脖子,惡狠狠的壓在屍體臉前,讓他拔掉屍體嘴裏的鎮魂釘。
男人掙扎着眼看就要斷氣,他裝作願意的樣子,伸手下去的同時,趁着女鬼興奮不注意,轉身跑了。
女鬼自然是不可能放過他。
拔了這根鎮魂釘,以自己千年來的煞氣,不管是作惡人間還是轉世投胎,都有選擇。
可如今只是個見不得人的鬼怪。
她以鬼魂的方式跟在男人身後,也見到了男人的妻子孩子,她警告男人,如果不幫助自己,她也不會讓男人一家好過。
那大概是男人最後一絲的良心。
他從家裏離開,一個人來到小娘娘山,看着月升日落,他踉蹌的走進墓穴,把女人的屍體從棺槨里抱出來,放在一邊的小房間裏。
而自己,劃開了動脈,他臨死前看着女鬼的臉,似是惡毒似是迷戀。
說死吧,我們一起死吧,以後你不要想傷害我的兒子,也不要想逃離我的身邊。
男人用命困了女鬼一輩子,她恨這個男人。
所以孫樹第一次來到墓穴的時候,其實女鬼就已經認出他了,孫樹知道了前因後果。
對於父親的做法,他未曾表現出任何情緒。
只是問神婆,該怎麼擺脫女鬼。
神婆第一次燒了香,對着神像拜了拜,她搖頭說想要擺脫女鬼,就把她的棺槨挖出來,拔掉屍體上的鎮魂釘。
此後把東西賣出去,女鬼有下家接手,自然就不會糾纏他了。
孫樹依言把一切都準備好,可在賣棺槨的時候,他猶豫了。
或許這是孫樹和他父親唯一不同的地方,他會想女鬼糾纏的下家,會不會死,會不會家裏也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孩子。
這麼一猶豫,就是這麼多年。
孫樹已經在抽今晚的第三根煙了,滿唐看着他,整個屋子裏靜悄悄的,那個傳聞里的女鬼不見蹤影。
“既然已經堅持了這麼久,為什麼現在要把棺材賣了。”
葉女士很疑惑,孫樹扭頭看了她一眼,那張老舊的臉皮在暈黃的燈光下透着一股子陰森。
他咧了咧嘴,“不是我想賣,幾個月前,我這丟了一枚從墳裏帶出來的扳指。”
墳里的東西同女鬼有些牽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女鬼順着扳指走了,孫樹這具身體竟然神奇的慢慢恢復。
他伸出自己的手,“其實算算,我也才不到四十歲。”
再加上每天在屋子裏不出門,孫樹若是真實長相,恐怕說他二十幾都有人信。
滿唐問孫樹知道扳指是誰偷的嗎,孫樹搖搖頭,“所有東西都在放在這個偏房的,偷走扳指的勢必知道我這裏有個金絲楠木的棺材,所以我才要賣。”
只是為了引出那個小偷。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當時秦棟來的時候,孫樹是那個表情。
秦棟一臉委屈,“不是我啊,真不是我,我守法公民,從來不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
葉女士恨夫不成鋼,一巴掌擼上秦棟的腦門,孫樹笑了笑,“確實不是你,但那個人,沒來過。”
一時間屋子裏過分安靜。
滿唐摩挲着手裏的靈符,垂着眼睛在想事情,秦扶言看此咳嗽一聲,眾人目光看過來。
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警官證,“丟東西當然是要先報警,由警察來處理。”
那意思是他們接了。
外頭風雪大盛。
棺材上的白布被吹的搖搖晃晃。
秦扶言的身影在月光下顯的着實威武,秦棟和葉女士看兒子就跟看天神下凡似的。
原來他的裝逼非常成功,如果沒有滿唐突然甩出一把靈符的話。
那些東西如同生了靈智,四散而開成為保護圈,滿唐一身大衣溫溫柔柔,手上的動作毫不客氣。
隨着掐出幾道靈訣,屋子一角,突然顯出一道紅衣女鬼。
“報警不如直接問問受害人嘍。”
女鬼全身沾滿靈符,彷彿被火灼燒,她痛苦的掙扎着從窗戶跳了出去。
渾身抽搐的倒在地上,滿唐等人追了出來,小姑娘面色嚴肅。
“原以為你吸人精氣只是偶爾之舉,為了一己私利,殘害整個村子,留你不得。”
女鬼身上的紅衣更加鮮艷,她那張臉在靈訣下更加恐怖,煞氣衝天而起。
“你未曾被人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數百年,未曾日復一日的數着青磚過活,你憑什麼說我錯了!這是他們欠我的!這是他們欠我的!”
青絲如瀑。
絲絲縷縷化成武器,女鬼屍體上的鎮魂釘未拔,整個人的戰鬥力純是靠着之前吸的精氣撐着。
她怒吼着衝著眾人而來,滿唐一把推開秦扶言,再次幾道靈符丟出。
黑狗血的硃砂對付女鬼,正好是專業對口。
女鬼再次慘叫一聲,連眾人身都沒近,直接飛出。
她模樣看起來着實凄慘,整個人癱在地上,心口處空空蕩蕩,天空裏的鵝毛大雪飄在女鬼臉上。
那張扭曲的可怕的臉在這抹白色里竟然透出一種落寞和茫然。
“明明,是他們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