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學堂

新開墾的土地，在大雨的肆意沖刷下，表層起了一層厚厚的的泥漿，稍有不慎就能摔個腳朝天。

魏家一家老小全部出動，連續折騰了兩日時間，在後山的梯地上全部種上了八角苗。

魏南輕蹲在溪水河岸邊，洗着鞋底厚重的泥漿，衣擺也被弄得兮兮的，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黃色的泥漿，她沒太在意地擱水裏搓了搓。

收拾乾淨后，看着天色尚早，扯着嗓子知會她爹一聲后，魏南輕就朝岸邊的辣椒地走去。

回來數天，她還沒有去辣椒地里看過。

也該去看看辣椒長得怎麼樣了。

繞過羊腸般的狹窄田壠，很快就到了自家的辣椒地。

不得不說，她爹他們真的是種莊稼的好手。

辣椒樹長得極好，蔥蔥鬱郁的一大片，茂密的枝椏下，已經掛了很多白色的小花。

辣椒地幾乎沒有什麼雜草，被打理得乾乾淨淨，看着就很舒服。

想着用不出兩個月就有辣椒摘了，魏南輕心情極好，愜意地背着手，哼着小曲兒在辣椒地里來回穿插，時不時低頭彎腰東看看西瞧瞧。

隨着天色暗淡下來，不遠處也傳來了她爹召喚她回家的聲音：“輕寶，回家了。”

在綠草叢生的河岸邊，魏海正一手拎着一個大木桶。隔着他沒幾米的地方，背着斗笠的魏爺爺，正牽着低頭喝水的水牛，牛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左右甩着。父子倆站着聊天，距離太遠魏南輕聽不清楚。

魏南輕隔空扯着嗓門：“好嘞！”嗓音順着風飄得老遠。

附近地里的村民抬頭看天色也晚了，也都陸陸續續帶草帽扛着鋤頭回家，三兩結伴同行，邊走邊閑聊家裏長短。

等着閨女走近了，魏海笑着看她：“輕寶你回家后還沒有去過辣椒地吧，看你在地里逛了這麼久。”

微涼的晚風迎面吹佛，肆意觸碰在外露的肌膚上，柔和又舒爽。

魏南輕舒服得眯着眼，咧嘴笑着說：“是啊，還沒去過，前幾天不是聽你說辣椒開花了，我就想去看看都長啥樣了，還別說，這辣椒樹可真開了很多花啊，估計後面的辣椒長得肯定也不會少。”

“是啊，這辣椒我跟你爺爺可沒少下功夫，前不久家裏燒了一堆草木灰，再拌上些糞肥，我想着這幾天空閑了就要給辣椒樹再施一次肥了。”

父女倆絮絮叨叨了一路，剛到院門，就看見一輛馬車拴在樹根底下。

魏海看見馬車就知道肯定又是老二回來了，“估計你二叔又回來了。”

果然，幾人還沒進院子裏，便看見她二叔正一筐筐雞蛋往外搬，問了才知道，這幾天酒樓和烤鴨店的茶葉蛋很是暢銷，酒樓的生雞蛋快沒有了，所以她二叔才跑回來搬雞蛋。

魏天把一筐筐雞蛋小心翼翼堆疊在馬車上，抹了一把汗，異常開心道：“輕寶，二叔跟你說，這茶葉蛋賣得可好了，每天鹵好的茶葉蛋根本就不夠賣，這兩天還沒到中午就全部賣光了。”

一開始他還真擔心怕價錢貴了沒人買，畢竟一樣的價錢集市上能買兩個雞蛋。就說他自己，這要是擱以前，他打死都不會花多一倍的價錢去買一個雞蛋。

誰知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不管是在酒樓還是在烤鴨店，這茶葉蛋好賣得不行。尤其是酒樓裏面，本來能來酒樓吃飯的人，都是荷包里不缺錢的主。.

魏南輕瞭然地笑了笑，扔了一把嫩綠的青草進兔窩裏，兔子睜着圓溜溜眼睛，埋頭哼哧哼哧地吃得歡快。

“大家對於新穎稀少的東西總是持着一份有好奇心的，再說了這東西是我們酒樓做出的，我們酒樓裏面的東西多招大家喜愛二叔你是知道的，所以即使大家本着試一試的想法，買來嘗嘗新，也會使這幾日茶葉蛋賣得不差。”

魏天拍拍了馬頭，頗為贊同地點頭，“確實也是這個理。”

看着他解開馬車韁繩，魏南輕朝灶房方向掃了一眼，空氣中是一陣陣飄香勾人的味道：“二叔你這是馬上就去鎮上了？不吃晚飯么？”

魏天拉着韁繩，動作熟練地爬上馬車頭，搖頭：“不了，趁着天還沒黑，得趕回鎮上，到鎮上吃也一樣的。”

知道他回去也有一堆事情要忙活，魏南輕也不跟他扯太多，伸了個懶腰，擺擺手：“那行，二叔你回去小心些。”

過了幾日，家裏度過了繁忙期后。

一天夜裏。

魏南輕找爺爺談了件她考慮了很久的事。

爺孫相鄰而坐，屋裏茶香飄逸，夜風颯颯，繁星如網編織着暮色。

魏南輕言簡意賅地細說了個大概后，就靜靜坐着喝茶，也不打擾爺爺思緒。

魏爺爺默默吸着煙，良久吐出一個煙圈后。

在桌角敲了敲光滑發亮的煙杆子，他看着一旁乖巧端坐的孫女，輕聲嘆息：“輕寶啊，咱們魏家小輩里，除了你一個女娃娃外，全都是臭小子，爺爺一直以來是巴不得咱們家裏能多幾個女娃娃的，可現在爺爺心裏真希望你是一個男娃娃。”

這丫頭胸有城府，聰慧過人，看事比大人都要通透。如果她是個男娃娃，就能跟幾個小子一樣去讀書去考取功名，可惜，唉……魏爺爺想着想着又嘆了一聲氣，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惋惜的神情。

魏南輕眸光流轉，笑着放下茶杯，明亮的眸子閃着靈動的光芒，聰明如她，又怎麼會不明白爺爺的弦外之音，可惜她愛莫能助。

她倒也挺希望自己重活一世能換個性別啊，嘖嘖嘖，想想就刺激。

魏南輕笑得鬼精鬼精的，看向爺爺：“可以啊。”

魏爺爺一愣，思緒還沒從心中的萬分感慨中脫離出來，沒跟上小孫女的節奏，更沒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皺眉，脫口而出：“怎麼就可以了？”

“嘿嘿嘿，要是爺爺希望我是男孩子，我可以女扮男裝暫時滿足爺爺的幻想。”她擠眉弄眼，一臉的壞笑和不要臉：“別的不說，反正爺爺鐵定能看到一個俊俏帥氣颯爽英姿的小夥子，肯定比大哥二哥三哥都帥都俊。”

那得瑟的小模樣看得魏爺爺一噎，鬱悶地瞪了她一眼，寵溺又沒好氣地道：“就你鬼主意多。”

魏南輕哈哈笑着身子往後仰，沒大沒小說道：“這是我想到最好的辦法了，難不成我還能回爐重造不成？”

被她這麼一攪和，魏爺爺心裏也沒有這麼鬱結了。

女娃娃就女娃娃吧，女娃娃也是他們魏家的寶貝疙瘩，不是他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像他家丫頭這樣的，這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一個來。

他輕咳了一聲，語氣認真：“輕寶，你是個好孩子，你的想法爺爺很支持，不過爺爺沒法一個人決定，畢竟對於咱們梨花村來說，在村裡辦學堂是一件大事情，爺爺需要跟村長和族長他們商量商量。幾年前，自從村裡那位教書的老先生去了之後，村裡再也沒有新的先生來了，這事村長也是愁到不行。我們梨花村窮苦，沒有教書先生願意來，而且我們村裡大多數人家都過得清苦，吃飯都成問題，很多村民都沒有多餘的銀錢送娃娃上學堂。家底稍微好些的，孩子要麼送去鎮上要麼送去附近有學堂的親戚家借住讀書。如果我們村真的能自己辦起學堂，這不僅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更是造福整個梨花村的村民的好事。”

他摸了摸魏南輕的頭，滿眼藏不住的欣慰與自豪：“明日爺爺就去跟他們提這件事，我們魏家雖然不是什麼大門大戶人家，但如果是讓村民一起受益的好事，我們家出點錢不算什麼，更何況你弟弟小八他們整日在家裏瘋玩，倒不如讓幾個小子都去讀書認字。”

翌日一早，藏了一個晚上事兒的魏爺爺，吃了幾口早飯就去找先去找王村長說辦學堂的事情。

村長一聽，吧唧一聲，茶杯都沒端穩，灑了一手茶水，被這突如其來的好事砸的暈乎：“魏叔，這，這可當真？”

魏老爺子一本正經穩如老狗端着茶杯，低頭泯了一小口，放下，一副淡定的模樣，跟目瞪口呆的王村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真，請先生的錢，我們魏家出，建學堂的錢我們也出。”

王村長站起來，來回走了兩步，心中又驚又喜，他搓了搓手，望向年長很多的長輩：“魏叔，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你可想清楚了？”

要知道，梨花村家家戶戶都有娃，適齡讀書的也有不少，就他們自己家就有兩混小子，若真是辦成了，揚眉吐氣事小，孩子們能讀書這事大啊，這十里八村的不得羨慕他們梨花村！

魏老爺子捋了捋鬍鬚：“村長，你放心吧，我是深思熟慮過後才來找你的，這錢我們魏家自願出的。”

“魏叔，你們家真是胸懷寬闊，你們的善舉我們大家定會銘記在心，我替咱們梨花村的村民，要感謝你們。”

魏老爺子擺手，不甚在意。

王村長內心深處着實是敬佩魏家的，難怪他們能富起來，這心胸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要知道光請先生每年就得花費十幾二十兩銀子，更別說建一所學堂了，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放眼整個梨花村的普通人家，一年到頭能賺個十來兩銀子已經是頂天的了，而魏家連眼都不眨就拿這麼大一筆錢出來。

換成以前，魏老爺子想都不敢想的。

一年前，他們家窮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還歷歷在目，這短短一年時間，他們家已經翻天覆地變化着，這點錢對他們家來說還真是九牛一毛。

魏老爺子走了之後，王村長就找了包括族長在內的幾位有威望的老人，把要在村裡建學堂的事情跟他們詳細說了一遍后，幾人無一例外，都無比高興，幾個老頭聚在一起討論了一個上午，說了一堆條條框框。

幾日後，建學堂的事情一錘定音，學堂的選址在梨花村的祠堂隔壁。

梨花村村民都知道村裡要建學堂，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好像大過年似的，特別是家裏孩子多的。當村民們知道這建學堂的大部分錢都是魏家出的后，對魏家那是更加敬重了。這一年來，魏家有什麼好事也先緊着村裡人，這富裕起來了也不忘拉一把村裡人，這樣的人家怎會不被大家敬重。

所以，這些淳樸善良的村民們，根本就不用村長催。大家自發的有錢出錢，沒錢就出力，大家都勤奮地扛着鋤頭，抄着鐮刀，熱火朝天地幫忙清理場地，埋頭挖溝刨渠，上山砍伐木頭，做新的課桌椅子。

魏南輕從爺爺那裏知道這些消息后，笑着不語。挺好的。一開始其實她也是有一絲擔憂的。她不是什麼聖母，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她不是沒見過，但就目前的情況看，村民們的做法沒有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