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五章 堅守濮陽
另一邊,李斯率秦軍奔波數日,疾走數百里,終於趕到東郡治所濮陽。
同時,隨着時間推移,隨着始皇帝的屍體日漸腐敗,群臣以及周圍守衛的將士聞到始皇帝休息的王車裏傳出腐臭味,而始皇帝卻一直沒有露面,便都知道始皇帝已經不幸。
但此時此刻,知道始皇帝還不能死的眾人,知道始皇帝死訊的消息還不能傳出的眾人,皆不約而同心照不宣的隱瞞了始皇帝的死訊。
濮陽。
李斯洗漱了一番,然後找來李由道:“如今濮陽已經成為是非之地,如果為父所料不差的話,燕賊不久后便會率軍殺到濮陽。
本來,按照為父的意思,是不想讓我兒在濮陽這個地方冒險的。若是陛下尚在,為父必定拉下臉來,求陛下將我兒東郡守的之位換掉。
只是,陛下不幸,為父也不能假公濟私,假傳陛下詔令。”
李由微微皺眉,自信的道:“父親放心,孩兒雖不肖,但為國死戰的決心還是有的。”
李斯板起臉:“為父要的不是死戰,而是守住濮陽。”
說著,李斯臉色一松,沉吟道:“算算時間,陛下的詔令已經傳到北疆,說不定蒙恬麾下的精銳邊軍,已經前往趙國平叛了。
六國義軍初起,雖然丁壯不缺,但軍中高級將領以及基層將領,大部分都不通兵事,各國義軍不過烏合之眾,以蒙恬的實力,河北的燕趙魏三國應該都攔住蒙恬,最多也就是擇一二堅城,據城自守而已。
而關鍵的地方在於河水以南的韓魏宋齊楚等地,齊國富庶,人口眾多,齊人怨恨秦國,楚國龐大,人口極多,楚人最是仇恨秦國···”
“父親。”李由聽到楚國,立即打斷道:“我大秦在南越還有數十萬大軍,只要南海尉任囂將軍率軍歸來,或可平定楚國。”
“我兒糊塗。”李斯怒道:“南越秦軍不是北疆秦軍,北疆秦軍將士,大都是良家子從軍。
而南越秦軍不同,他們都是些什麼人,第一批南征大軍主力乃是原本的楚人,第二批南征大軍其主力乃是贅婿、商人、閭左的貧窮百姓,這些人都是毫無廉恥之心的人。
而剩下的秦軍,都是為國征戰多年,冒着生命危險深入不毛之地,打贏了百越聯軍,建立了不朽功勛,然後又被朝廷流放到不毛之地戍邊多年,思念家鄉親人而不得回家的人。
你說,這些人心中是感激朝廷多一些,還是怨恨朝廷多一些。”
李由聞言,心中一緊。
此時,李斯嘆道:“我兒不在朝中,不知南越內幕,南越秦軍每時每刻都會遭到越人偷襲,已經連續三年不曾卸甲安眠,軍隊怨氣極大,甚至龍川縣令趙佗公然上書讓始皇帝給龍川秦軍發女人,不然秦軍就要嘩變了。
因為這事,差點將楚國全都逼反了。
這樣一支對朝廷充滿怨氣的軍隊返回楚地,而且還聽說六國全都反了,那南越秦軍去平叛的可能性或許比原地叛亂的可能性要低許多。”
李由一聽,臉色一變,急道:“父親既然知道南越秦軍有嘩變可能,為何不阻止陛下調回南越秦軍。”
李斯聞言,沉默不語,沒有回答。
李由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不再開口。
房中沉默了數個呼吸。
李斯又道:“齊楚兩國是個大麻煩,而燕賊更是麻煩中的麻煩。如今燕賊已經徹底控制了薛郡、濟北郡、已經東郡大部,甚至碭郡、泗水郡也在燕賊控制之中。
這五個郡,都是土地肥沃人口眾多的富庶乃至膏腴之地,加上燕賊狡詐如狐,妖言惑眾,極得人心,這就是我大秦的心腹之患。”
說著,李斯沉吟了一下,又道:“不僅僅是如此,如今天下還算有實力的學派中,齊魯儒生已經與燕賊勾連,燕賊本身出自西河學派,也就是說,燕賊有了這兩大學派的支持,就能快速得到一大批能人賢士的支持,甚至還會得到幾個頂尖大賢的支持,能快速將佔領的地盤轉化為實力。
與燕賊實力急速壯大不同,關中的精銳秦軍,之前馮劫麾下三萬秦軍已經戰沒兩萬五,陛下身邊的五萬秦軍,已經損失三萬餘,倖存的秦軍,幾乎都是士氣大跌,戰心不穩,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而目前還在關中的秦軍,只能防守之用,等右丞相徵召足夠大軍,最起碼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等秦軍殺到關外,就先要面對韓國的賊軍,甚至燕賊支援韓賊的軍隊,沒有兩三個月,根本拿不下韓賊。
如此長的時間,恐怕燕賊在五郡的統治已經逐漸穩定,而且齊楚兩國的反賊已經開始支援燕賊。
那時候,我秦軍想要擊敗賊軍,就需要有一支軍隊能殺到賊軍腹地。
而這一個地方。”
李斯無比鄭重的看着李由:“就是濮陽。”
“濮陽!”
“不錯,濮陽東面是齊地,西面是魏地,只要濮陽在我秦國手中,一旦蒙恬所部平定燕趙,然後便可輕易渡過河水抵達濮陽。
如此,無論蒙恬率軍向西攻打齊地,還是向南攻擊燕賊的腹地,亦或者是向西與關中秦軍夾擊賊軍,都是一支決勝奇兵。
只要能一戰擊潰賊軍主力,那就算六國反叛聲勢浩大,我秦軍也能復刻十年前一統天下的壯舉,花點時間,一一踏平六國。
而如果濮陽失守,我秦軍失去河水南部的重要據點,加上齊國水師控制河水水道,那蒙恬所部渡河的難度將會倍增。
故而濮陽不容有失,本相要的是死守濮陽守住,而不是與濮陽城毀人亡。”
李由聞言,眉頭緊鎖:“丞相,此時此刻,我秦軍士氣低下,兵無戰心,將無戰意。而且,燕賊本是東郡名門,在東郡名望極高,而城中百姓仇怨秦軍,隨時都有可能背叛投賊。
死守濮陽一事,就算墨翟復生,也守不住。”
李斯臉色一冷:“你之所以守不住,那是因為你儒生的學說限制了思想。”
“父親——”
“叫我丞相。”
“丞相!?”
“東郡守,你可別忘了十幾年前已故的王賁將軍攻打大梁的事,以及數十年前趙國對秦軍做的事。
如此,守住濮陽還難嗎?”
李由臉色變幻許久,最終長嘆一聲:“不難。”